甯昭昭被成功轉移,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個明顯破爛很多的小破屋子裡。
這小房子呼呼地灌着冷風,被子又涼又硬,她還在發燒呢,就蜷起了身子。
睜開眼偷偷瞧了一眼,就看見個婦人滿臉帶笑地看着她。
“從今兒起呢,就由我負責調教你。
你可以叫我孟姑姑。
”
一句話,揭開了甯昭昭噩夢的序幕。
而此時,顔清沅堪堪跟宋氏的人見面。
聽說他終于願意親自見面,宋氏的人也很重視,鎮遠侯親自往端王府走了一趟。
兩人分桌而坐,端王在席。
“糧價無論如何我不會降,如果侯爺是為這個來,大可不用提起。
”出乎意料的,顔清沅的态度非常強硬。
端王還不知道自己的外孫女不見了,鎮遠侯當着端王的面也不好說甯昭昭在他們手上呢。
他隻道:“您最好再考慮一下。
畢竟,錢總還可以再賺。
”
人,要是沒了,就是真沒了。
顔清沅笑了起來,道:“是了,錢沒了可以再賺,你們何必如此舍不得?
小心顧此失彼。
”
鎮遠侯眸中微眯,道:“我看二皇子您不要後悔是真。
”
顔清沅慢慢轉了轉手中的杯子,道:“等着瞧吧。
”
端王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鎮遠侯這次來也就是探個底,得到這樣的答複,在端王面前也不方便多話,便站起來告辭。
黑市這幾日皿雨腥風,死了不少人,他是知道的。
顔清沅據說是性情大變,應該不是不在意的樣子。
可如今他這樣強硬,莫非甯昭昭在他心裡還不如糧?
鎮遠侯帶着疑慮走了。
“二小子……”端王正想問什麼呢。
突然顔清沅推開凳子,站起來跪下了。
端王一愣:“二小子,你這是幹什麼?
”
顔清沅低下頭,有些艱澀地道:“王爺,我對不起你……我把昭昭,給弄丢了……”
端王驚愕地道:“什麼叫弄丢了?
!
”
顔清沅這才把事情和盤托出,并且道:“如今我已經可以确定,人,十有八九是在宋氏手裡。
”
端王勃然大怒,道:“劫了本王的外孫女,就為了糧價?
!
”
說着又怒火中燒,忍不住踢了顔清沅一腳,道:“錢财乃是身外之物,你再賺就是了!
若是能把昭昭換回來,你又何苦舍不得那一點糧!
”
顔清沅受了他一腳,苦笑,道:“我怎麼會舍不得那一點糧?
隻怕是放了糧,昭昭也回不來……他們劫了昭昭,自然有更重要的目的。
”
端王冷靜下來想了想,顔清沅富甲天下,當初為了把甯昭昭弄出來,幾千萬兩都舍得砸,怎麼會是為了糧不肯救人?
他必定是有了其他打算。
他冷下了臉,道:“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本王這就去鎮遠侯府要人!
”
顔清沅攔住他,道:“人必定不在鎮遠侯府,也不在宮中。
宋氏能打聽的别院,我都已經找過了,不見她人。
”
反倒是讓他發現了理應“正在回京”路上的慶王。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隻是晚去了半個晚上。
若早一點點,甯昭昭還來不及轉移。
“那你打算怎麼做?
”端王有些氣,宋氏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您向皇上請旨,去剿雪頂山的悍匪吧。
”
端王皺了皺眉。
宋氏惦記着雪頂山的功勞,他倒是早就知道了。
何況那地方的土匪早就養尊處優,被養得可胖實了。
估摸着主力早就轉移了,剩下一小支等着向慶王投降呢。
剿是沒什麼剿頭。
不過也能讓宋氏跳腳。
端王想明白這一層,便對顔清沅道:“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姑且信你這一回。
若是我的外孫女不能好好地回來,你也别回端王府了!
”
顔清沅苦笑。
他豈會聽不出端王話裡警告的意思?
可是他顔清沅就算再沒心沒肺,又怎麼舍得拿昭昭做賭?
要把昭昭帶回來……而且是萬無一失!
當天端王就進了宮。
聽聞端王開始請戰雪頂山,皇上也有些驚訝,沉吟了一會兒,先推脫了。
端王這才看出來了,敢情皇上一顆心是全偏到宋貴妃那去了!
連收買土匪攢功這種事,竟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當時正在禦書房,端王想通這一層就氣得不行。
一則為顔皇後不值,再則為顔清沅不值!
正打算告退的時候,皇上叫住了他,道:“聽說皇叔的外孫女兒不見了?
”
端王聞言沉默了一回,才道:“敢問皇上是聽何人說的?
”
他們并沒有公開這個消息。
皇上聽了,意味莫名地一笑,道:“隻是道聽途說罷了。
朕打算封二小子為忠王,皇叔覺得如何?
”
“謝皇上厚愛。
”
“隻不過朕打算,忠王冊封以後可以馬上大婚。
本來是媒聘了皇叔的外孫女甯氏。
但眼下她既然已經不見了蹤影,就算找回來,也不能大婚了。
朕打算另行為忠王賜婚。
”
端王訝異道:“皇上為何如此說?
”
倒也沒有再否認甯昭昭不見了的事。
皇上淡道:“雖說是您的外孫女,可被人擄走,于清白有妨。
忠王貴為皇子,又豈能娶一個這樣的女子為正妃?
若是顔皇後泉下有知,也是要怪朕的。
”
頓時端王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臣曾聽二皇子殿下說起,想查清楚當年顔皇後被害的真相,否則,不打算完婚。
”
皇上皺了皺眉,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容他置喙?
至于他母親,自換死胎,犯下欺君之罪,朕現在能認下他,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
“皇上!
”
“皇叔,您雖然擁兵多年,可朕,一直都非常相信您。
相信,這次,您也不會讓朕失望的,對不對?
”
君臣倫常壓下來,端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話來。
皇上淡道:“讓二小子别在外頭亂跑了。
進宮見朕吧。
朕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封賞聖旨。
”
端王也來了脾氣,應了一聲後才道:“臣還是請戰雪頂山。
”
“皇叔!
”
“回皇上話,雪頂山常年匪患,百姓怨聲載道,臣早有剿之而後快之心。
還望皇上恩準。
”
皇上氣道:“如今方開春,該與民休息的時候。
更何況國庫空虛,并不适合出兵。
”
端王厚着臉皮道:“臣不需要國庫撥款。
”
老子自己出兵行了吧!
皇上猛地道:“皇叔!
注意您的措辭!
難道您的意思是,您現在出兵,是不用通過朝廷了嗎!
”
這豈不是有謀逆之心啊!
要是一般大臣呢,估計這就吓趴下了。
可問題呢,端王也不是什麼死忠的老臣。
要不然也不會在西域擁兵二十多年。
端王淡道:“老臣的外孫女不見了蹤影,心中實在意難平,唯想剿匪洩憤。
皇上您說的又是哪裡的話?
老臣不是正在請求皇上,請求朝廷同意嗎?
”
聞言皇上沉默了。
是了,端王有兵,顔清沅有錢。
他還不買你的賬,你能怎麼辦?
還是宋妃周到,提出先離間此二人,否則有朝一日,必成大患。
作為九五之尊,皇上也是有些城府的。
他生生咽下這口氣,轉而換了一副平靜的嘴臉,開始關心他剛才不屑一顧的甯昭昭。
“皇叔,您剛剛和外孫女甯氏相認,就遭此橫禍,朕也覺得非常痛心。
這樣吧,雪頂山之事,暫且先不提,先找小郡主要緊。
”
皇上禦口,說出來了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說什麼,便順水推舟,道:“甯氏的封賞聖旨一直被扣着呢,現在放下去吧,冊封為昭陽郡主。
”
都已經讓步到這份上了,端王也不好再當着他的面說什麼。
隻不過心裡也已經門兒清,看來這件事是不能指望皇上了。
先前顔清沅跟他說,他還不信……
什麼叫心灰意冷?
端王歎了一聲,退了出來。
不久以後,宋氏得到了消息。
宋貴妃在宮中,側躺在榻上,腳下跪着不少宮女女官,都大氣不敢出。
她雖然戲演得好。
可在皇後面前太過壓抑,她回宮之後就格外的暴躁。
整個皇宮的人,包括皇上,都覺得她溫柔娴淑。
唯獨她自己宮裡的人知道,她是個披着羊皮的狼。
此時她眉宇之間似乎有些疲憊,問身邊的人,道:“甯氏怎麼樣了?
”
“早上傳來的消息,還在調,教中。
此女十分頑固,和尋常女子又有些不同……”女官心驚膽戰地道。
“加大用量吧。
”宋貴妃沉吟了一會兒,淡淡道。
女官有些猶豫地道:“是……可,這樣,隻怕甯小姐會變成瘋子……”
“瘋子就瘋子,先幫辰兒挺過這一陣。
辰兒剛回京,太需要一鳴驚人了”,宋貴妃颦眉道,“畢竟,從小就在京城沒什麼名聲……”
女官小聲道:“是。
”
宋妃伸出保養得宜的手,輕輕撫摸榻邊的一個小香囊,裡面裝的是慶王的胎發。
她輕聲道:“你要的,娘怎麼會不給?
娘一定給你一個,言聽計從的甯昭昭。
”
特制的秘藥,折磨瘋的人不少,然後再一點一點慢慢治。
瘋過的人呢,總是格外聽話。
甯氏……強韌是麼?
倒是真沒看出來,看起來那麼嬌氣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