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甯昭昭睜開眼,第一感覺就是肩上幾乎要疼得透不過氣來。
昨晚的紛亂沖入腦海,她猛地一驚,不顧肩傷坐了起來。
這是個陌生的屋子,不是她記憶中的任何一個。
屋子中間擺着的桌椅卻有點眼熟,她一眼認出這是端王府和别院才用的上等梨花木。
就是丞相府,也沒有這麼财大氣粗。
昨晚……秦尚儀來了,跟她說了幾句話,大緻是質問她為什麼這麼晚了顔清沅卻不在,以及顔清沅受傷的消息是不是假的,竟然連累太子被責罵一類的。
然後秦尚儀走了不到一刻的功夫,别院就被從外面攻破!
院子裡的人全都被殺了個幹淨,對方輕易就突破到内院。
顔清沅留下了一小支精銳,但片刻後就被屠戮殆盡!
對方的人數她不确定,但至少是他們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都是正規軍的配置,而且出手狠辣,顯見經過了專門的訓練。
滅門發生在眨眼之間,甚至可以說悄無聲息。
後來碧芹……
碧芹為她擋了一劍!
甯昭昭頓時目眦欲裂,一把掀開被子捂着肩頭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門口沖去!
剛沖到門口,那門就在外面打開了!
隻見一個身量高大修長,一身勁裝短打的男子站在門口,垂下眸在陰影裡看着她。
此人眉宇深邃,鼻梁挺直甚至有點鷹鈎,薄唇緊抿,有一張極為陽剛的臉。
此時他隻是負手站着,脊梁筆直,充滿了侵略性和張力。
“醒了?
”他淡淡道。
然後,從他身後走進來兩個侍女,一左一右架住甯昭昭,不顧她吃痛驚喘,硬是把她架回了床上。
甯昭昭受驚,這才發現自己衣裳不整,捂着肩頭警惕地盯着這人。
對方邁開長腿,走近,低下頭看她,眸中似乎有些審視,最後冷笑,道:“放心,我對别人碰過的女人,一向沒有興趣。
”
甯昭昭皺了皺眉,卻在私心裡松了口氣。
“知道你這種人叫什麼嗎?
”他有些輕蔑地笑,道,“叫,破鞋。
”
甯昭昭:“……”
對方這麼男人的一張臉,此時竟然露出了有趣的表情,似乎等着看她氣急敗壞地跳腳。
可是甯昭昭隻是呆了呆,然後就冷哼了一聲,表情有些不屑,好像在說他有多幼稚。
“我有問你在你心裡我是什麼嗎?
真是好笑了,我哪裡在乎你是什麼想法?
破鞋好鞋反正都不是你的鞋。
”
“你!
”對方眸間瞬間凝滿了怒意,又有些鄙夷,道,“果然不知廉恥。
”
甯昭昭心想,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反正我的阿沅把我當寶貝就夠了。
對方冷冷地道:“精神這麼好,看來身體也無大礙了。
”
旁邊的侍女道:“本就無大礙,匕首入肉不到一寸。
”
甯昭昭:“……”
男子獰笑,道:“那就不用等到傷好了。
今天傍晚,準備大紅花,把孩子打掉。
”
甯昭昭:“!
!
!
”
侍女柔順地道:“是。
”
甯昭昭不可置信地道:“誰?
!
孩子?
!
我?
!
”
頓時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侍女柔聲道:“小姐放心,不會很疼的,我們用的都是最好的藥。
”
甯昭昭頓時暴起,一把揮開她的手,道:“你們是說,我有孩子?
!
而且你們還要打掉!
”
侍女安撫道:“小姐莫激動,擔心牽動傷口……”
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大約會心慌意亂,然後不知所措,或者痛哭流涕求着對方放過她。
可,甯昭昭是個棒槌啊!
她驚了一驚之後又猛的冷靜下來了。
和顔清沅在一起,第一次是在好幾個月以前,那次已經确定沒有懷孕,大姨媽每天都來報道呢。
再然後小顔同學就一直素着了,直到前幾天開了葷。
這才幾天的功夫啊,顔清沅在這兒都把不出喜脈來吧,何況是他們!
甯昭昭頓時氣瘋了,推開旁邊的一直殷勤的侍女,直接跳了起來,指着那年輕男子,神色冷峻,道:“你有沒有道德?
诓我别的倒罷了,怎麼能诓我說我有孩子?
這種缺德事你也幹得出來,真就不害臊嗎?
”
對方:“……”
他怔了半晌,道:“是太醫說你有身孕,難道能有假?
!
”
太醫……
他突然反應過來,低頭看着侍女。
卻見那兩個侍女眸中果然有些閃爍之色!
甯昭昭冷笑,道:“騙騙别人就罷了,騙我?
你敢把你那破太醫叫來嗎!
”
對方臉色十分難看,立刻大聲道:“把周太醫叫來!
”
那兩個侍女慌了神,連忙道:“殿下……”
“閉嘴!
把他給我叫來!
”
甯昭昭此時也淡定了。
皇上成年的皇子她都數得着,太子和顔清沅往下就是今年二十二歲的慶王。
再小一點,賢妃生的獻王是個病秧子,不可能長成這樣。
再往下就是年紀小的了,最大的是皇後生的五皇子,今年才十二歲,就算打激素,也不可能長出這種一看就是軍旅出來的樣子。
那眼前這個,隻能是宋貴妃生的慶王了。
至于他為什麼提前回京,還把她擄了來,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一會兒,周太醫擦着汗過來了。
甯昭昭已經披了衣服坐在榻上,一臉鄙夷地看着這個太醫。
“殿下……”他鬼鬼祟祟地給慶王行禮,然後有些詭異地看了甯昭昭一眼。
甯昭昭輕哼了一聲,道:“把個喜脈都把不準,算什麼太醫。
”
周太醫怒了,道:“姑娘有了喜,老夫怎麼會看錯?
”
他心下笃定,就算随便掰扯一個,她還能賴掉?
畢竟婦人懷孕生子這種事,早期是沒有感覺的。
據可靠消息,這甯氏早在幾個月前就在端王府失身,端王夫婦也是默認了。
端王府畢竟人多口雜,就算防得再緊,如今她巴巴跟了男人去别院,宋氏的人有意打聽,也會漏出點風聲來的。
這麼一想,周太醫連剛才那點心虛都沒有了,反而挺直了脊梁。
可是!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甯昭昭這個棒槌竟然可以把剛開了葷的男人生生壓住好幾個月!
“那你說說,我懷孕多久了?
”
周太醫想也沒想,就道:“不足一月。
”
哦,不足一月。
甯昭昭使勁想了想,哼,那時候她和顔清沅鬧脾氣鬧得厲害呢。
“你撒謊,幾天前我才來了月信,哪來的身孕!
”
出乎意料的是,慶王猛地盯住了周太醫,似乎在等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周太醫立刻道:“你才撒謊,從你的脈象看,你就是有了身孕!
既然你這麼笃定,大紅花可敢喝!
”
“你當我傻啊,我又沒病,拿藥喝着玩!
你也沒身孕,你喝不喝?
!
”甯昭昭跳到凳子上,劈頭蓋臉一頓吼。
“你,你,你……”周太醫被她吓了一跳,竟是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甯昭昭算是看出來了,慶王自己還雲裡霧裡呢。
這種女人間的手段,她雖然沒有見識過,倒也偶爾聽人說起過。
故意讓沒出閣的閨秀服下某種藥物,造成流産的假象。
不過這種手段一般用在真正“沒出閣”的姑娘身上,消息傳出去,她不死也沒用了。
用在甯昭昭身上是為何,就不得而知。
不過看起來,他們想騙的,是這個慶王。
反正甯昭昭又不是傻子,無論如何不肯亂吃藥的。
雖說大紅花要是她肚子裡沒貨,可能沒事。
可是,誰知道他們給她吃的是什麼呢?
“我跟你打個賭。
”甯昭昭道。
慶王被眼前這場鬧劇攪和得正煩躁呢,聞言便道:“賭什麼?
”
心裡卻想,她這樣笃定,莫非自己誤會了她,其實她還是清白之身?
又或者,她隻是在拖延時間,舍不得肚子裡的孽種?
“就賭我肚子裡有沒有孩子。
你去找十個大夫,然後再找幾個女子和我混在一起,其中一個是孕婦,隔着屏風讓他們把脈。
最後問問他們,後面有幾個孕婦。
至于我坐在那兒,由我自己決定。
如何?
”甯昭昭直視慶王的眼睛,道。
慶王很明顯想了想。
周太醫連忙道:“殿下,小臣家中世代從醫,又怎麼會連個喜脈都把不準?
分明是此女舍不得腹中胎兒,故意設下此計啊!
”
甯昭昭不理他,道:“賭注是,若我肚子裡有孩子,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把黑市的糧價降下來。
”
慶王明顯意動,道:“你當真有這個本事?
”
甯昭昭笑得志得意滿,道:“自然。
一個我,值得阿沅用一切來換。
”
“……”慶王嘀咕了一聲,道,“不但是個破鞋,還是個傻破鞋。
”
甯昭昭輕輕哼了一聲,道:“不信你等着瞧好了,還是說你不敢賭,怕知道連一個太醫也欺你,特别受不了?
”
周太醫頓時抖如篩糠:“殿下,殿下三思啊!
莫叫此女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
慶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頓時臉色陰沉得可怕,直視甯昭昭,道:“若是你赢了呢,你要什麼?
”
甯昭昭眯起眼睛,道:“我要别的你也做不了主。
那我便隻要優待。
”
做俘虜也要做個有尊嚴的俘虜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