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最終還是沒有去看甯苒苒。
雖然心裡惦念得厲害,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跑到牢裡去,沒有半分好處。
因此她以最快的速度聯系了左家的夫人,以試探的态度讓左頌耽給甯昭昭甯苒苒姐妹送東西。
很快,她收到了回音,左頌耽答應了。
胡氏這才送了點禮過去,算是聊表心意。
而牢裡,甯苒苒因為老是在甯昭昭隔壁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想跟甯昭昭吵架,結果甯昭昭不搭理她,她把自己的喉嚨吼破咳出了皿……
甯苒苒被送到另一個小牢房看大夫去了。
因為女牢都是實牆,獨立小房間,鐵栅欄裡還有一扇小門,是犯人自己可以開關的。
所以,甯苒苒并不知道,在她想破了頭,用自己畢生最惡毒的字眼罵甯昭昭,并且撕心裂肺地發瘋的時候……
宋顧謹正在甯昭昭那裡坐着。
這也是甯昭昭一直沒吭聲的原因。
隔壁甯苒苒一直在訴說她對宋世子的鐘情,以及甯昭昭和他多麼的不配,唯有她才配得上這樣天人一般的宋顧謹……還什麼等她做了世子夫人,看甯昭昭怎麼死……
以及宋世子絕對對她有情的一百個理由……
因為宋顧謹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所以甯昭昭就忙着捶床大笑,實在沒空搭理那個瘋婆子。
更好笑的是甯苒苒聽見她捶床還以為她是在生氣,反而越罵越大聲了……
等甯苒苒被人擡走了,甯昭昭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自己跟前兒,臉色已經不太好的宋顧謹,道:“說起來,從前倒是經常看見宋大人和我妹妹出來走動。
我曾經一度以為,宋大人會是我的妹婿了呢。
”
宋顧謹有些尴尬,事實上經曆了剛才的事,還真是由不得他不尴尬。
他低聲道:“大小姐誤會了。
”
甯昭昭可不覺得自己誤會了。
她笑着贊歎了一聲,道:“大人品貌風流,萬花叢中過,片草不沾身,在京城傳為佳話。
”
在京城的貴族圈兒,的确有不少公子哥認為風流是佳話的。
宋也知道自己在外的名聲讓人稱道。
以前他也沒什麼想法,隻是秉承着貴公子們的,不主動,不拒絕的潛規則。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看着甯昭昭口中雖贊歎,眼中卻隐隐的不屑,自己也覺得有點引以為恥……
逢場作戲什麼的,好像是挺沒有意思的。
他以前怎麼把這種事情當成樂趣?
真幼稚。
他默默低頭剝着橘子,說話的氣勢都弱了幾分,道:“這是宮裡賞下來的貢品……這冰天雪地,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
碧芹剛看夠了笑話,此時一下反應過來,警覺地護在甯昭昭跟前兒,道:“宋大人不是應該很忙嗎?
與其在這兒耗着,不如早早破案,讓我們郡主出獄。
”
說着鄙視地看了一眼,心想趁我家二爺不在你就來來撬牆角啊,門都沒有!
甯昭昭推開碧芹,道:“拿來,我嘗嘗。
”
碧芹:“……”
宋顧謹愣了愣,把手裡的剝好的橘子放進她手裡。
指尖碰了一下她的掌心,隻覺得指尖一麻。
甯昭昭是真想吃橘子了,可沒想到他會把自己剝好了的給她。
這示好也太明顯了……碧芹氣得在一邊直瞪眼。
好在宋顧謹馬上轉移了話題,道:“還用得着查什麼,眼下不就是剩下找證據了嗎。
”
秦淑月為了證明自己的智商,也是一心想查明真相的。
她和甯昭昭吵了架之後,就全都倒給了宋顧謹。
宋顧謹随便一查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本來今天下午是想來甯昭昭這裡再詢問一下細節的,沒想到碰上了甯苒苒罵街……
甯苒苒順便還自己爆了些細節。
所以,宋顧謹說,現在剩下的不過就是找證據了。
“平心而論,我是不可能害她的。
東西雖然是甯苒苒送的,可我也知道甯苒苒不是故意的。
她讨好秦淑月都來不及呢,怎麼會去害她?
不過如果就這樣結案的話,秦家人滿意嗎?
”甯昭昭問宋顧謹。
宋顧謹繼續剝桔子,一邊道:“滿不滿意,真相都是這樣了。
你是無辜的。
”
眼看他是要專心給甯昭昭剝桔子了,碧芹急眼了。
在宋顧謹把手伸出來的時候,她順手一接就把橘子接過來,自己吃了。
“挺甜的。
”她道。
“……”
“不愧是貢品。
郡主愛吃讓二爺多給您買一些。
”
宋顧謹不理她,隻看向甯昭昭,道:“甯大小姐再把事情的經過回憶一遍吧……越詳細越好,每一個細節。
您說秦縣主當時跑到了您屋裡去,對您大打出手,最好,可以說一下細節。
”
甯昭昭有些猶豫,道:“打架的細節也要說?
”
“要說的。
因為秦縣主說您讓侍衛出手毆打她。
”
什麼時候毆打她了?
明明就是她自己上門鬧事,怎麼敢說甯昭昭的人打她!
“哦,那天我身子不舒服,所以還躺着休息。
她進來的時候,我還昏昏沉沉的,突然就被她拽了下來,衣服也沒來得及穿,直接凍醒了……”
宋顧謹:“……”
甯昭昭說了半天,說得口幹舌燥,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好像在發呆,不禁皺了皺眉:“宋大人,您在聽嗎?
”
宋顧謹勉強把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道:“在聽,您接着說。
”
“然後她就掐住我的腰,照着這兒,一口咬了上來……”甯昭昭指着自己的肋下解說道,又問,“要不要驗傷?
”
宋顧謹的視線落在她不盈一握的小腰上:“……不用。
”
直到甯昭昭說完了,意猶未盡的,宋顧謹隻覺得自己還是雲裡霧裡。
他道:“就這樣?
”
“嗯就這樣,後來的事情我不記得了。
我說了那天我身子不舒服,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
宋顧謹就道:“是生了病?
”
甯昭昭想了想,他是來查案的,大約和來看病的醫生一樣,不分男女。
于是她也沒想着避諱,直接道:“哦那不是,我那天月事來了。
”
宋顧謹:“……”
甯昭昭給他解釋:“肚子是真疼,喝了藥就完全睜不開眼睛,隻想睡覺。
哦這是很正常的,以後你娶了媳婦就知道了。
”
“……”
宋顧謹走的時候,整個人都還跟在做夢似的,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她幾眼。
胥吏在一邊偷笑,道:“大人該走了。
早一日查清楚,大小姐少受一日罪。
”
宋顧謹是喜歡夜間辦案的。
但是他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其實很簡單,要找證據,也不難。
可要讓甯昭昭脫困,還得讓秦家人滿意。
甯昭昭是萬萬不會低頭道歉的。
何況她好端端地睡着覺,結果讓人給打了,還要她去道歉?
宋顧謹也舍不得。
宋顧謹琢磨着,隻能哄一哄那個張揚跋扈的秦淑月了。
當天晚上碧芹又被叫出去“提審”。
甯昭昭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緊張了。
她隻當是宋顧謹有這個怪癖,喜歡夜裡做事。
所以她就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前面等碧芹。
今天呢,好像是胡氏給她和甯苒苒送了點東西,她得了倆個手爐,入夜的時候女獄卒給她加了炭,所以她倒不覺得冷。
顔清沅深夜踏入地牢,就遇見了靠在牆邊等着他的左頌耽。
“顔二爺果然手段高超,皇後娘娘的淩威之下,竟然還能這麼快就穩住了陣腳,扭轉了形勢。
”左頌耽笑嘻嘻地道。
“比不得左大人舒服,一座大獄,一疊寺案,大人可收幾家人好處,為幾家人辦事。
這等長袖善舞的本事,顔某也是非常佩服的。
”顔清沅冷冷地道。
他早早得到了消息,左頌耽也不意外。
“哪裡哪裡,我不過是為大夥兒行個方便罷了。
”
顔清沅也不欲和他糾纏,轉身往裡走。
左頌耽看着他的背影,道:“還望今夜顔二爺早些動身。
最多寅時,宋顧謹便會回來。
”
顔清沅腳步一頓。
左頌耽笑道:“我知道你不把他放在眼裡。
但是要查案,最好按照朝廷的規矩來。
”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内查清楚這個案子,宋顧謹那家夥也算是拼命了。
畢竟顔清沅在前面把路給他掃的那麼幹淨,也給了他一定的壓力。
顔清沅沒說什麼,徑自走了。
牢房裡,甯昭昭乖乖地守着燭火,看到顔清沅遠遠地走過來,她就笑。
顔清沅心想這丫頭在牢裡呆着怎麼都這麼惬意呢,竟然還有點“燈下侯郎歸”的錯覺……
他讓人打開門,發現桌上還有兩個小橘子,無奈地道:“橘子好吃嗎?
”
“好吃。
還有兩個,你要嗎?
”甯昭昭渾然不覺他的情緒。
顔清沅:“……”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盯着她那個手爐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覆在了她手上,道:“給我暖暖。
”
“嘶!
好冰!
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手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
”甯昭昭埋怨道,一邊捧住了他的手。
因為她這個動作,顔清沅眯起了眼睛笑,硬是把她的手和手爐都抓緊了,道:“昨晚給你暖了半天,該你給我暖暖了。
”
“給你暖着呢。
小氣吧啦的,這點恩惠也惦記着要人還。
”甯昭昭沒好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