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試是國家的掄才大典,從上到下,萬衆矚目。
一時間,大街之上,全是青色長衫的書生。
熙熙攘攘,頗有些高考大軍的架勢。
就是考生年齡差異大了點,有十幾歲的毛蛋孩子,也有須發蒼白的半老書生。
大宋王朝雖然擴大招生,但依然是一官難求,舉人的考試就足以讓人皓首窮經了,看了之後,讓人唏噓不已。
為了杜絕夾帶,由朝廷統一提供文房四寶,以及除了吃食之外的一切生活用品。
總之,你隻要有資格參加州試,那麼你窮的連張紙也買不起,也可以進去考試。
這并不誇張,以前真有餓着肚子進考場的。
當然何遠同學永遠餓不了肚子,梁紅玉一大早就給他備好了食盒。
幾張大餅,不過這小子嫌寡淡,自作主張地往裡塞了兩個雞腿,他還想帶壺酒,被梁紅玉死活攔住了。
連趙桓都瞧的一頭汗,咱這是去考試,還是去郊遊的……
何遠提着梁紅玉幫自己置辦的食盒,非常誠懇地看着趙桓,還在做着最後的努力。
“我說小趙啊,你真不去?
錯過這一次可是三年啊。
我跟你說,你這可是棄考,你爹知道了回頭肯定削你。
”
“咱得做個有骨氣的富家翁,考這個丢身份啊。
”
趙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從他心裡是真不願意何遠去考啊,像這樣的人才,如果考上了,還是自己這個搖搖欲墜的太子能拉攏的了的嗎?
“哥考的不是舉人,考的是孝心,懂了不?
這一點,你就比不了人家太子啊,瞧瞧人家,為了幫甯王抓刺客,閉門謝客好幾天了,那孝心,杠杠的!
你這麼弄,忒操蛋……”
何遠怒其不争啊,考試這麼無聊的事情,怎麼能一個人去呢!
可惜這次他的忽悠不管用了,趙桓很汗顔,但是打死也不能去啊。
何遠很有挫敗感,他無力地長歎一聲。
“果然紅粉陣,就是英雄冢啊,小趙同學,你堕落了……”
然後他就感覺到了梁紅玉的殺氣,提起食盒,狼狽而逃啊。
哥這不是怕,咱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瞧着這厮狼狽而逃的樣子,梁紅玉啞然失笑,這人明明是一個身懷濟世之才的奇人,卻偏偏把自己演的像一位痞子,真是奇人奇行啊。
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趙桓趕緊讨好地陪着樂呵,誰知道人家梁大姑娘并不買賬。
忽然冷下臉來,皺着眉頭勸了一句。
“這幾日,我見公子也是一個有大才有抱負的人,為何卻自甘堕落若此,讓人可惜可歎。
”
趙桓的笑臉頓時就僵住了,有些尴尬地幹笑兩聲。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啊……
愣了半天,他才幽幽的憋出來一句,“此次州試,有何兄足矣,趙某去不去,已經無關緊要了。
”
說完,負手而立,頗有些寂寥之感。
這厮跟何遠沒混幾天,裝逼的水平直線上升了……
望着他憑欄遠望的身影,梁紅玉不由愕然,這理由,怎麼聽,怎麼傲嬌啊。
參加考試的人很多,組織考生入場的時間也比較早。
躲了幾天清閑的何大秀才,提着個食盒,在人群中躲躲閃閃地走了半天,倒也沒人能認出他來。
因為這厮雖然名氣很大,但認得他臉的卻真不多。
哥已不在江湖,江湖卻依然流傳着哥的傳說。
這厮雖然半掩着臉,但心裡卻得意非常,因為他這一路走來,已經聽到不少赴考的書生在議論他。
“你們說那個何遠會不會出來考試?
”
“估計夠嗆,那天晚上鬧騰的那麼大,他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
“那真是可惜,那麼有才華的一個人啊……”
“可惜個屁,你就偷着樂吧,少一個那麼厲害的家夥,我們就多一份希望啊。
”
“兄台,這話非君子之言啊。
”
一個面色方正的書生一臉正色地提醒道。
“某也隻是實話實說,決無幸災樂禍之心……”
對方臉色一紅,急忙分辨道。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可惜聲,不然顯得自己多不君子,不過那眼神那臉色怎麼看怎麼透着股子喜慶氣……
何遠也搖頭晃腦地在人群中跟着一個勁地歎息,神色就顯得真誠的多了,引得那個方臉的書生一個勁地拍他的肩膀,差點引以為知己……
“有什麼可惜,就算他何遠能來參加考試,又能怎樣?
這州試考的是經義學問,治國之策,可不是憑着幾分急智幾首詩歌就能蒙得過去的?
他何遠不過是一出身鄙陋的窮小子,一無名師,二無底蘊,三無見識,有何資格跟我們争鋒!
”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還真引起了不少人的贊同。
大家一想,确實啊,自從王相公實行變法以來,這詩詞歌賦早就不考了,這何遠雖然詩才高的讓人絕望,但若論經義學問,治國方略,還真不見的比自己強啊……
尼瑪,這是誰這麼塌台!
躲在人群中,聽别人贊美正聽得樂陶陶的何遠,不滿地望了過去。
我擦,老熟人啊!
說話者正是那位被自己踢了蛋蛋的梁通,此時,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一臉晦氣的梁寬,梁浚和梁範,何遠忽然有點後悔,那天那腳下的太輕了。
他這裡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找個機會上去補一腳的時候,就聽到遠處傳來喧嘩聲。
宋公子,宋公子的招呼聲由遠而近。
何遠一看,不由樂了,這不是那天在夫子廟前的散财童子嘛!
宋川打頭,随後跟着宋斂和齊濤等一些熟悉的面孔,他們一路走來,人們紛紛避讓見禮。
宋川很得意啊,那個礙眼的何遠終于消失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美人兒重新恢複了自由,人生的美妙莫過于此啊!
他現在已經開始憧憬着,中舉之後,帶着彩禮登門求情,赢得歡呼和美人的動人時刻了。
所以,他春風滿面,團團作揖,和煦的一塌糊塗,把世家公子哥的風度演繹的淋漓盡緻。
就連在考場門口組織考試的幾位官員都不由暗暗點頭。
暗道這宋川果然不愧四大才子之名,宋家百年望族,果然非同小可。
這厮笑得真歡暢,忽然他的笑臉就僵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張最不願意看到的臉――那賊兮兮笑着的,不是何遠更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