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承了聖公子全力擊出的幾掌,再加體内蠱毒的肆虐,墨楚卿已然内傷頗重,若不是體内剩餘的一絲内力以及保護顧清的信念支撐,怕是早就昏死了過去。
此刻,聽聞聖公子欲要取他一隻眼睛的話,看着他話落當即朝自己走來,俨然是要親手挖眼的舉動,墨楚卿心底升騰而起的,不是懼怕,卻是欣喜。
隻因,連起身都做不到的他,若想要傷了聖公子,保護顧清,那麼聖公子沒有戒心的靠近,便是給他的最後唯一的機會。
遂,墨楚卿掩在寬大衣袖中的手,不動聲色的将當做暗器使用的銀針緊緊捏握住,一雙鳳眸眼神不變,直直盯着朝他一步步走來的聖公子,隻求一個最好的機會。
甚至,為了能一擊将聖公子重傷制服,墨楚卿已然做好了失去一隻眼睛的準備。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被安置在隐蔽處的顧清,會突然出聲,而且聽聲音還似離他們很近。
墨楚卿心裡一緊,雖覺顧清那句“又是你,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麼”的話很怪異,卻沒有時間深究,隻想要急急開口,讓顧清離開。
以至于連顧清後來又說了什麼,以及聽聞了她的話,聖公子神色劇變,死死僵住的不正常反應都沒有注意到。
隻是,奈何墨楚卿身受重傷,莫說高聲阻止顧清了,竟是連完整的說句話都做不到。
他嘴巴初一張開,出口的不是急切想表達的心意,卻是不停湧出的腥紅。
心中急切更甚,墨楚卿忍着全身,尤其是髒器撕裂般的疼,急朝聖公子看去,就怕他會對顧清不利。
隻是這一看不要緊,卻聽得聖公子不可置信的開了口,語氣由驚疑到笃定。
“你、你想起來了,你真的想起來了?
怎麼會!
不對,不對,你不是顧清,你不是顧清!
”
單隻聖公子的話,也并不能讓墨楚卿如何,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聽聞了聖公子話的“顧清”,不但沒有否定,反而還痛快的承認了。
“我本就不是顧清,上一次便同你們說過了,不要叫我顧小姐,也不要叫我顧清,我叫寶兒!
”
信步走上前來,“寶兒”又朝墨楚卿靠近了幾步。
“你想要侮辱我也就罷了,竟然敢将阿卿傷到這種地步。
你可知,我拼了多大的力氣,才将他救下!
”
話落,杏眼中的寒意更甚,“寶兒”又看一眼聖公子,轉而蹲身在了墨楚卿身前。
“阿卿,你恢複樣貌了?
那上一次的陌生容貌,是你幻化的麼?
”
擡手心疼的,又顯笨拙的觸上墨楚卿滿是鮮皿的薄唇,卻在看見墨楚卿皺起的眉頭後,定住了動作。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唔,人形的身體,我許久不曾用過,所以掌握不好力道,你莫要生氣,我……”
顧清,你怎麼了,為何說這般奇怪的話!
墨楚卿想要張嘴,想要問出心底的疑問,但奈何他傷的太重,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隻能不自主的将眉頭越皺越緊。
“寶兒”看着這樣的墨楚卿,心底泛起委屈,一雙杏眼中卻滿是心疼的神色。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哪怕再死一次!
”
話落,将手從墨楚卿的臉上收回,“寶兒”貪戀的再看他一眼,緩緩站起身,将視線投注去一旁的聖公子身上。
聖公子本就被突然恢複記憶的顧清驚到,後又聽聞顧清什麼“我叫寶兒“,“人形的身體”這種奇怪至極的話而更加震驚了幾分。
當然,連帶震驚一同由心底升騰起的,還有隐隐的好奇和興奮。
以至于,直到“寶兒”站起身,重又将視線投注去他身上時,聖公子才暗道一聲糟糕,後知後覺的想起危險這一回事。
當下,再顧不得要挖墨楚卿的眼睛,也再不敢想着要将“顧清”抓走,聖公子足尖急點,周身内力急速運轉,就欲朝遠處逃掠而去。
然,“寶兒”又怎麼可能放聖公子離開,在他将墨楚卿重傷成那般之後。
隻見,聖公子寬大的腥紅錦袍才将将張揚開,身體才将将躍出丈餘的距離,一道真正可以稱之為魅惑人心的聲音,在暗夜的深林中響了起來。
下一息,确切的說是連一息都不到的時間,就見聖公子逃掠的身影猛的頓住,而後如同蠱毒發作時的墨楚卿那般,脫力的重重跌落去了地上。
而聖公子那邪魅的雙目中,卻是再不見一絲清明,隻餘了失神後的迷惘。
如此就結束了麼?
當然不是!
在“寶兒”看來,這個雖然變了容貌,但氣息沒變的男人,俨然隻魅惑他是遠遠不夠的。
否則,他便不會吃了一次虧,結果第二次還來招惹自己和阿卿。
所以,她要徹底廢了他的媚術,一絲一毫都不留。
正是因為如此打算,“寶兒”魅惑人心的異語,并沒有如同上一次那般,在聖公子失了神志的下一刻便停歇,而是持續了片刻,才慢慢止住。
“阿卿,我廢了他的媚術,他以後再也不能用我族的東西來傷害别人了,你可高興?
”
卻是“寶兒”大功告成之後,以着“求表揚”的語氣,朝墨楚卿道。
理不清此刻心底是什麼感覺,墨楚卿震驚萬分的看着眼前這個明顯不似顧清的顧清,腦海裡不停回想着的,是自她口中發出的,他根本聽不懂的“異語”,以及那異語響起的一瞬間,聖公子如同失了靈魂的
軀殼一般,再動不了分毫的樣子。
“你不高興麼?
是我做的不對麼?
可是他傷了你,我……”
眼見面前之人,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露出一絲笑意,反而眉頭越皺越緊,“寶兒”無措的撓着下巴和脖頸,不知該要如何是好。
隻是下一刻,待視線從墨楚卿皺起的眉頭落去他身上的皿迹時,“寶兒”眉頭一擰,無措消失,隻餘了嬌橫。
“不管,就算你不高興,我也不能饒了他,不能!
”将身體俯的極低,“寶兒”說着話,徑自拉起墨楚卿的手,撫上自己的頭發,如同記憶裡他撓着她的皮毛那般,一下一下順着。
“他把你傷的那麼重,若不是我現在能力不夠,才不會隻廢了他的媚術這麼簡單,我定會……”到了嘴邊的話猛的頓住,連帶抓着墨楚卿的手撫順自己頭發的動作也同時止住,“寶兒”眉心兩點紅光不停隐現,臉色陡然青白,滿是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