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自始至終都一臉平靜的坐在凳子上,手扶茶碗,不去注意周遭絲毫。
即便此刻,聽到暗衛以及龔婆婆的話,也是一點都不好奇的,視線始終看向放在桌上蜷縮有烏鴉的籃子,沒有焦距。
又是片刻過去。
客棧大門處,終于又走進一人。
隻是,那人不理會小二熱情的招呼,環顧大堂一圈,而後直直來到顧清幾人這一桌前。
“夫人!
”暗九低喚。
猶如從夢中驚醒一般,原本靜坐的顧清雙目終是有了反應,急急轉頭看向暗九,滿臉的小心翼翼和期盼。
暗九心中一緊,卻還是不得不開口道,“夫人,屬下去問過了,他們也不知那人是不是顧大人。
”
“所以說,有可能是了?
”臉上的期盼瞬間消失,顧清緊接暗九的話,眼中的擔憂和悲傷怎麼都隐藏不住。
暗九嘴巴張了張,終是什麼都沒說。
實則,是不知能說什麼。
總不能,每一次都是那句“請您相信主子”吧。
畢竟,炎京城,尤其皇宮各處,确實被太後的人掌控,如今又唔顧楓晟可相助,難保顧博中沒能被救出。
“走。
”
單字一聲令下,不容質疑的同時,更顯急切。
顧清擡腳提起烏鴉就朝客棧門口走去。
龔婆婆見此,慌忙一口喝幹了碗中涼茶,兩手抓起幾塊盤中點心,這才急急跟了上去。
馬車内溫度依舊不低,可這一刻顧清卻還是覺得渾身冰冷,冷到她掩在袖中的手控制不住微微輕顫。
暗九的話沒錯,她相信墨楚卿。
即便前日才知自己又被哄騙隐瞞,但是在顧博中和李淑婉的事情上,她依舊相信墨楚卿。
相信他,不會放任太後對顧博中和李淑婉不利,定會盡力去救他們。
但是,相信規相信。
她信,卻不表示墨楚卿就能安全救下顧博中夫妻。
畢竟,太後勢大,盤踞炎京數十載,若再加上墨錦和聖月宮,那麼……
越想越怕,明明眼見時節要步入盛夏,顧清背後卻隐隐滲出了冷汗。
“再快一點。
”顧清催促,想要保持平靜,偏偏顫抖的聲線洩露了她的情緒。
“夫人,城内行人多,這已經是最快了,再快的話,怕會沖撞到行人。
”
暗九撩開車簾一角,回頭朝顧清解釋道。
顧清聞言一窒,随即點頭,“行人安全重要,讓暗衛稍慢一些無妨,待出了城門再加速趕路。
”
“是。
”恭敬應了一聲,暗九将車簾放下。
即便顧忌着行人,但車速确實不慢。
沒多久,行至城門前,暗衛微拉馬缰,馬兒順着力道減速停下。
等待城門官檢查過後,再行出城。
說也奇怪,明明中午時分,可此時城門官卻絲毫沒有困乏的模樣,認真無比。
龔婆婆無聊,也好狐州城的模樣。
當然,同時也是不想氣氛這麼沉悶。
是以,等着出城的功夫,龔婆婆挪去車窗前,擡手掀開車簾一角,朝外間好奇的好看。
這一看,一張三四分眼熟的臉,進去視線。
“呵,小丫頭。
”龔婆婆勾起一側唇角,輕哼着低低喃昵。
隻見,馬車前方。
城門處,一城門官面前,站定着一身材瘦小的少年,少年面皮白皙,似女子。
“哪的人啊,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隻聽城門官盯着少年道。
少年一怔,實在是沒想到,又會碰上這熟悉的一幕。
林城進城前被盤問,是因為林城乃北炎與南嶽之間第一處城池,又加他進城時北炎和南嶽戰事才歇,自然查的嚴。
可自從過了林城,一路朝炎京而來,大大小小經過那麼多城鎮,卻再沒被盤查的這麼仔細過。
好像昨日他進城時一切都還正常,怎麼突然就……
心中疑惑,少年面上卻是不顯。
熟練的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憨傻樣,微躬着身子開口道,“大人,我從林城來,去炎京尋親。
”
“家裡親人被南嶽人殺了,我,我……”
說着話,少年似傷心無比,哽咽着紅了眼眶。
本以為這可憐的遭遇和表情能夠讓人心生憐憫,放自己一馬,順利出城,卻哪知,碰上個冷皿城門官,隻皺眉不耐的看着少年,複又冷聲道,“哭什麼,耽擱了時間你陪的起麼?
”
“趕緊的,身份文書拿出來,檢查完了願哭多久哭多久。
”
話落,粗黑的手朝着少年伸了出來。
少年再怔,心中暗罵倒黴。
擡起含淚的雙眼看城門官一下,而後取下背上包袱,摸出一張薄紙,就朝城門官遞去。
“大人,小子的身份文書。
”少年道。
城門官頗為不耐煩的接過打開,而後面上頓現怒火,就要張嘴呵斥。
偏偏,讓人詭異的是,城門官呵斥的話都到了嘴邊,嘴巴都擺好了要大罵的姿勢,卻在下一秒唇形生硬的變了形狀,說着原本怎麼都不應說出口的話。
“行了,走吧。
”城門官道,臉上怒氣仍在,卻奇怪的沒有沖着少年發火。
少年眼神微動,極快閃過一絲得意,而後點頭哈腰的接過城門官遞回的所謂身份文書,轉身朝城門外走去。
一切不過短短轉瞬間,少年走後,城門官沒事人一般繼續檢查盤問下一個人。
就好似剛剛看似尋常,卻偏偏透着古怪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然,從看到少年身影後,便挑注意着他的龔婆婆,卻是一絲不落的将全部過程看了去。
少年博取同情的模樣,城門官的氣怒,接過身份文書後大為惱火要開口大罵的模樣。
以及生硬的轉變,少年眼中劃過的得意,全部落入了龔婆婆眼中。
“丫頭,讓人跟着客棧裡那小丫頭。
”
卻是龔婆婆急急收回了視線,放下車簾朝顧清道。
顧清一愣,“什麼小丫頭,婆婆……”
“黑衣服,趕緊去,千萬不可跟丢了!
”
瞪了一眼迷惑不解的顧清,龔婆婆幹脆朝車門處探身,對着外面轉扮成車夫的暗衛道。
暗衛嘴角抽了抽,下一刻看似随意的活動了下拿着馬鞭的手。
實則馬鞭卻直指前方已經出了城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