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燈籠照着,卻依舊昏暗。
相比外面已經溫暖的天氣,暗道裡隻讓人覺得寒意逼人。
顧清緊了緊身上的深藍土布襖子,不動聲色,快步跟在暗四身後。
至于她後面跟着的,卻是一身深灰粗布,做莊稼少年打扮的暗九。
“側妃,前面就是出口了。
”暗四粗着嗓門,看一眼前方,朝身後的顧清道。
“既然要僞裝,那此刻就開始吧。
”
低咳一聲清了下嗓子,顧清接着道,“舅舅,出口處可是先前我去庵堂的那處?
”
明顯感覺一聲“舅舅”出口,暗四高大魁梧的身體陡然僵了一下,原本生分的步子随之一頓,險些讓身後的顧清撞在了他背上。
“側妃,小心!
”暗九急急提醒一句,因為暗四的舉動,壓抑的心情微輕了幾分。
顧清隻覺随着暗九的話出口,前方的身影又僵了一下,下一秒飛掠向前,瞬息間便拉開了與自己的距離。
“咚”一聲,在暗道裡響起,是暗四急亂之下腦袋撞到暗壁的聲音。
與此同時,響起慌忙中帶着囧意的聲音,“屬下該死,側妃,您……”
顧清勾了勾唇角,露出自昨日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無事,莫慌。
”
“就是怕你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我才想着這會便這麼稱呼了,以免出了暗道被人看出破綻。
”
“舅舅,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出口可是先前去庵堂的那處?
”
又一聲“舅舅”出口,暗四的身影禁不住又僵了下,下一刻,就着昏暗的燭火,隻見暗四深吸兩口氣,梗着脖子應了一聲,“嗯,大……大外甥女說的是。
”
勾唇的弧度大了些,顧清道,“如此便對了。
等會子可要再自然些才好。
是吧,哥!
”
聽聞暗九在自己身後“嗯”了聲,顧清複又看向暗四,“如此,舅舅便帶路,我們速速出去吧。
”
是的,未免人多目标大,最終與顧清一道出京前去尋墨楚卿的,便隻有易容成中年莊稼漢子的暗四,以及女扮男裝的莊稼少年暗九。
而她自己,則是改了容貌衣着,裝扮成了暗四的外甥女兒和暗九的妹妹。
當然,暗中還有冥殿的暗衛護着。
至于墨楚钰,程風和被太後下旨抄寫佛經的無塵,卻是留在了炎京,以策應他們的行動,安排後續應對危機時刻的逃跑事由。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外間橘黃的光線自開啟的暗道口處照射進來。
正是日落時分,光線并不刺眼。
是以,三人隻短暫的眯了眯眼,便很快适應。
不遠處,一匹不肥不瘦的老馬,拉着輛光闆車,正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啃着地上才長起不高的草。
三人對視一眼,便朝那光闆馬車走去。
“駕”一聲喝,胡子拉擦的中年漢子揚了揚手中折來的柳條子,不輕不重的抽了馬背一下。
下一刻,老馬打了個響鼻,口中依舊咀嚼着,拉着闆車上的三人朝遠處前方而去。
顧清眯了眯眼,看着漸漸離自己愈遠的炎京城,腦海中浮現昨日上午房中的情景。
暗七話落,在衆人還沒能反應的時候,一躍起身,就朝一旁的櫃子上撞去。
沒人料到暗七會如此,因為櫃子離她最近,衆人心思又皆在目前棘手又兇險的諸事上。
是以,即便有無塵這樣的高手在,還是沒能成功阻止了暗七。
“暗七,你這是何必?
”鼻尖澀了下,顧清看着額頭急湧出鮮皿的暗七,心情複雜的道。
“側妃,既然衆人皆知您因為驚馬受了傷,屬下要易容成您,争取多拖延些時間,那怎可在這種小事上露出端倪。
”
拒絕了她欲要替她診看包紮的舉動,暗七随意拿了塊軟布纏裹了傷口,隻為讓自己更像一個重傷之人。
顧清知道,即便暗七将自己造弄的再像重傷之人,一旦太後派了太醫前來看診,尤其那狗腿子王太醫,便會立即被察覺出不對。
隻要察覺出不對,禀了太後知曉,那暗七就是易容的與她毫無二緻,也終會被徹底識破。
到那時,留在王府中的衆人,下獄拷打都是好的,許會當即便被處死都不是不可能。
可是,暗七之後,剩餘被留在王府或炎京城中的所有人,包括她的兩個丫頭,包括範明,程風,還有冥殿的其他人,皆沒有一點點怨言。
相反,他們還在擔心她的安全,不停的讓她保護好自己。
殊不知,隻要她成功的離開了炎京,真正危險的根本就是他們。
鼻子酸了下,情緒因為腦海中的回憶抑制不住的波動。
“側妃,怎麼了?
”女伴男裝,看着像個瘦弱半大小子的暗九,明顯感覺到了顧清的情緒,壓低聲音擔心的開口詢問道。
擡頭看了看開始暗下來的天色,顧清眨了眨眼睛,“我無事,隻是希望府裡莫要出事,能好好等到我們回來。
”
聞言,暗九眼中擔憂閃過,下一刻擡手拍了拍顧清的肩頭,不再言語。
車輪和着馬蹄聲,踢踏着,吱吱呀呀在落日時分,看似悠閑實則沉重的朝遠處行去,不多久便消失在了此一處。
但願太後隻是派人包圍了王府,不會遣太醫前來。
但願她能順利的見到墨楚卿,不會在半路上出什麼岔子。
但願龔婆婆能救墨楚卿的命,哪怕隻是延遲了蠱毒奪命的時間也好。
但願,一切都好,待她與身體恢複後的墨楚卿再回到炎京的時候,所有人都安好。
當然,若是能找到解除蠱毒的辦法,永絕後患,那便最好不過了。
還有就是,希望她能趕在李淑婉生産前回來……
彼時,遠在千裡之外的一處驿站。
大軍駐紮在外間空曠處,隻有身受重傷的四皇子兼副将,在一隊約莫五百人的保護下,由親兵侍候着進了驿站。
驿站驿長看着那由親兵擡着直接進了正堂大門的軟轎子,心驚的同時,忍不住搖着頭咂了咂舌。
看來,這貴人皇子當真傷的不輕啊,坐着馬車前來不說,竟是直接被軟轎擡進了屋裡,連風都見不得,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