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決定，突利可汗與夷男相顧大笑，有種英雄識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覺。

　　“夷男，打敗了颉利後，如果你我二人不死，突厥大汗之位将在你我之間産生，不管以後我們為敵還是為友，我希望我們摒棄雜念，做一回真真正正的盟友。
你看可好？
”突利可汗突然率直的說道。

　　遼闊的草原和遊牧的生活方式鍛造了馬背民族熱愛自由、敢愛敢恨的性格.為了朋友，他們可以兩肋插刀；為了愛人，他們可以舍生忘死。
他們生性豪邁、堅韌不屈，對強者十分崇敬，即便是敵人的勇士，他們也能以客觀的心态去對待，而不像中原王朝的人喜歡明裡一套背後一套。

　　突利雖然身為一部首領，可他依舊擺脫不了草原人的大氣豪邁，故而，與夷男單獨相處時，用最直接的言語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汗王這麼一說，夷男汗顔啊！
還好咱們都醒悟過來了。
颉利在中原大亂中積蓄了強大的财富與人望，也威望素著，不是你我能夠匹敵的，我們想要獲勝唯有真誠聯合，才能打敗他。
汗王幹脆，我夷男也在此保證，在打敗颉利之前，即使我們想法不一樣，我也不會再像前些日子鬧别扭。
不管以後怎樣，我們現在是朋友。
”夷男也重重的說着。

　　兩人将敏感的話題擺到台面上說之後，關系反而更近了一些，隻因草原人重信諾，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最是讨厭兩面三刀，兩人能夠另起爐竈，且有一大批追随者，與他們的性格、做人風度不無關系。

　　第二天，突厥大地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而突利長子賀邏鹘則帶着突利、夷男的重托，率領一支精銳的突厥勇士冒雪南下中原，随行的還有那位十分不感冒的叔叔，老實說，賀邏鹘很不喜歡這位兇狠、霸道、狂妄的叔叔。

　　“父汗、夷男叔父，我走了！
”賀邏鹘向突利、夷男行了一禮，禮節不是突厥的握拳在兇，而是中原的禮節。

　　突厥人有突厥人固有的語言文字，十之七八的突厥人不會說漢語不懂中原禮節，但是突厥裡的貴族一定會漢語。
不僅僅是突厥，自古以來華夏周邊的異族皆是如此。
這也是作為華夏人，值得驕傲的事情。
面對博大精深的華夏文化，四周異族隻能膜拜學習。

　　在異族的貴族圈裡，不會說漢語不會寫漢字是一種沒文化的表現，将會受到上流人士的鄙夷。

　　突利仰慕中原文化，便給自己的兒子找了一個中原老師，使得賀邏鹘不但會說漢語，還懂得漢家禮節，也正因為學了中原的儒家思想，使得賀邏鹘具備了中原人的一些品質，故而，對阿史那結社率的行徑看得很不順眼，覺得這種人永遠隻懂破壞不會建設，可盡管不願，但突利令下，他也不得不從。

　　突利可汗拍拍愛子的肩膀，撣去他肩頭上的雪花，萬千父愛盡在這微小的動作之中，深深的凝視第一次出遠門的愛子一眼，故作淡然道：“路上小心。
”

　　“喏！
”

　　……

　　這一場大雪，也讓突厥的敵我雙方默契的平靜了下來，兩方都在這個冬天裡舔着傷口，猶如狂風暴雨前一樣，竭盡所能的積蓄着力量。

　　明年，将是決定歸屬的重要一年。

　　當颉利得到突利遣子南下中原的消息時，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那時颉利正在宴請奚族首領，當衆得到如此消息，猛的一腳将面前的案幾踢飛了出去，各種酒水牛羊，飛濺一地，怒喝道：“好一個什缽苾（突利可汗的名字），早知是頭白眼狐狸，當初就應該剮了他。
”他之汗位，按道理說是屬于突利可汗的，隻是他欺突利年幼，拒不還政。
由于始畢可汗在突厥擁有一大批追随者，為了避免人心分裂，他不敢拿突利如何，當他意識到突利已經成為自己的肘制以後，想要除掉更是萬難。
此刻，一聽突利派子南下，一下子就猜到了突利可汗的用心。

　　“好一個王八犢子，真是長臉了。
就這樣賣我突厥，我颉利作為突厥的汗王，容不得這種背棄我突厥的小人。
”

　　一個名叫楊言德的漢人謀士道：“突利在突厥很有威望，與夷男全兵一處後，與大汗之實力相當，甚至還尤有過之，若再得唐軍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汗王固然不懼與他，但是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就算可汗戰勝了突利，自己也會受到巨大的傷害，實力将會大幅下降。
周邊效忠我們的部落部族亦将脫離我們控制，反而成為我們的心腹之患，強力勁敵。
”

　　與柴紹交手且吃過大虧的颉利一臉凝重道：“那依先生之見，依照目前這種情況，我們應該如何處理？
”

　　唐軍決非隋朝之兵可及，這點他深有體會，颉利可汗很清楚突利與大唐結盟後，自己将要面臨的是何等的困境。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以我之見，大汗可以一邊派人在唐軍境内除掉賀邏鹘，破壞其結盟的可能。
一邊派人也李世民虛與蛇委，待斬殺了突利與夷男後再與李世民算賬。
此次叛亂，固然讓突厥有所損傷，但從長遠而言，是件利好之事。
一旦擊敗了突利夷男聯軍，大汗威望将超越之前任何一人，到時，大汗想要如何打造鐵桶一樣的江山，他人是半點都不敢反抗。
當然，前提是阻止突利也李世民的結盟與打敗突利夷男。
”楊言德雖是文人，但一身煞氣卻是極為嚴重。

　　颉利神色冷峻，颔首道：“你說的極有道理，就這麼辦。
”

　　颉利心中十分悔恨，他認為自己英明一世，唯獨在一件事上做錯了。

　　養虎為患！

　　他這輩子養了兩頭猛虎，現在都在反噬着他曾經這個牧虎人。
突利已無須贅言，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對手。

　　而他供養起來的另外一頭猛虎，自然是李唐了。

　　當初李淵太原起事時，兵不過萬餘，還是一些未經訓練的雜兵，他手中控弦之士十五萬，碾壓當時的李淵那是輕輕松松的。
偏偏那時他求的是大隋動蕩，越亂越好，便接受了李淵的示好，還贈送大量的戰馬以作支援。
那裡想到，時過境遷，當初的小角色已經成長為大唐皇帝，坐擁隋朝原有的疆土，到現在，李唐的第二代皇帝不但公然跟他叫闆，而且還成了左右突厥成敗的最為關鍵且不确定因素。

　　想着自己現在竟然要看當年的小角色的臉色行事，颉利心中有如吞下一隻蒼蠅那般的惡心。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李唐崛起、強大已經成為事實。

　　“李世民小兒，等我打敗了突利這頭白眼狼，有你好看！
”颉利心中發狠恨恨的想着。

　　一場興高彩烈的接風洗塵、論功行賞宴，因為收到賀邏鹘南下的消息，不歡而散。

　　“楊言德拜見公主殿下！
”會後，楊言德拜見義成公主。

　　“言德，無須多禮。
”義成公主陰沉着臉道：“言德，你與我說實話，颉利可汗有希望打敗突利夷男聯軍麼？
”颉利可汗是隋朝複國的唯一依靠，要是颉利可汗戰敗，她與隋王楊政道的下場可想而知。

　　楊言德心中黯然，作為智者，他又如何不知颉利可汗眼前的困境呢？
剛才他向颉利可汗獻下兩策，其實除了刺殺賀邏鹘之外，他對于與李唐結盟不抱一點點希望，如果他是李世民也不會與颉利可汗結盟，原因在于颉利可汗給予李淵父子帶來了極大的恥辱。
中原與突厥不同，突厥人為了利益可以抛開一切成見與敵人把酒言歡，而中原極好面子，為了面子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便是英明神武的漢武帝亦是如此，李世民英武不凡，定然會用皿一樣的教訓來報答颉利給他帶去的恥辱。

　　“公主殿下，颉利可汗确實到很危險的境地，但，不是沒有希望，他掌控着突厥最多的人口、最精銳的軍隊，又擁有無人能敵的威望，隻要不犯大錯，戰勝突利夷男是很有可能的。
況且，有奚族的加盟，颉利可汗的勢力并不弱。
”

　　“前提是唐逆不出兵，或者在唐逆出兵前打敗突利、夷男。
”義成公主接下楊言德的話說道：“草原弱肉強食，如果大汗沒有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不說奚族，就算忠于大汗的親信部落早晚也會棄他而去……我在草原生活這麼多年，是看透了草原上的規則。
他們心中隻有自己的利益，有奶便是娘，他們沒有絕對的忠誠。
”

　　突厥人信奉強者，突厥的汗王也必須是強者：擁有服衆的個人實力，擁有服衆的軍事實力，擁有服衆的威望以及服衆的才智。

　　颉利當初便用擁有這一切，才從兩個侄兒手上搶過了汗王的位子，而且坐穩到了今日。

　　他以為他能一直強勢下去，但是突利、夷男的聯合謀反卻讓他的威信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颉利一旦戰敗，迎接他的将是衆叛親離的下場；如果突利、夷男敗了其結果亦然如此。

　　義成公主看清突厥人的本質，楊言德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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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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