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新兵的訓練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随着沈嘉構建的達标考核進行,已經陸續淘汰了三十多人。
沈嘉打發一連長送淘汰的新兵去采石場,可是他們跪在軍營外死活不肯離去。
采石場是什麼樣子大家都知道,那裡雖然餓不死,但是吃的很一般,論到勞累程度跟軍營不相上下。
看着一衆淘汰的新兵長跪不起,沈嘉怒道:“站起來,看你們這幅熊樣,賊精賊精的,不好好訓練,以後碰到鞑子我看你們怎麼活下來。
”
沈嘉放棄了送他們去采石場的打算,而是将他們另外編成一隊,待遇減半,定期考核,仍然使用優勝略汰的方式與新兵連一起訓練。
沈嘉明白自己的士兵太少,如果照此淘汰,最終将剩不了幾個。
因此他打算将淘汰的人用于預備役,以及治安維護和内部的後備組織。
即便被淘汰者訓練的性質發生了變化,但沈嘉仍然沒有絲毫放松,訓練任務壓的非常緊。
四月二十二日,出城巡視的尤世功帶來了壞消息,鐵嶺方向鞑子襲擾撫順以西的周邊鄉鎮,造成大量難民逃亡。
同時,張世也從東邊薩爾浒附近巡視歸來,報告了鞑子有密集的活動迹象。
陳策深感事态嚴重,連忙約了賀世賢一起将情況報告給撫順同知蕭基,希望他能夠提早通知遼東經略袁應泰,同時引起朝廷對戰局密切關注。
蕭基對此事顯然并不上心,他認為明軍上次利用野戰攻破撫順,而這次明軍更有城池之利,勝利應該是十拿九穩才是。
蕭基漫不經心的向遼陽發去了公函,要求加快撫順的糧食和物資儲備,争取在鞑子攻城前能儲備足夠多的物資。
新建的棱堡還有一天就能完工,炸藥也儲備了不少,唯一麻煩的是土制手雷的制造太慢,無法滿足明軍的大規模使用。
當沈嘉得到鞑子活動的消息時,他感覺到了事件後面的危險。
沈嘉開始按計劃有步驟的縮減城外的生産規模,同時将一部分重要産能轉移到了城中。
沈嘉組織了三千青壯,發給幾個熱心分子一些冷兵器,簡單集訓之後,稱他們為民兵。
絕大部分民兵使用的仍然是棍棒,他們主要負責維持城内紀律。
沈嘉開始有計劃的甄别和篩選流民。
如此大規模的組織活動,使得沈嘉四處挖人,尋找那些具有組織能力的人。
像隊伍中的劉文采,劉武等人,是最早發現的一批。
此後沈嘉又從官府和賀世賢軍營中挖了一些小吏,這才彌補了組織人手的不足。
蕭基對沈嘉勞民傷财的舉動非常惱火,但在一切以勝利為目的的前提下,蕭基隻能暫時忍着。
為了避免流民内亂,沈嘉計劃強制将流民的女眷,小孩單獨集中起來看護,而男性則被統一挑撥分配任務。
當沈嘉利用職權強硬推行該政策時,撫順城内的怨言和不滿終于徹底爆發了。
因為沈嘉名聲實在是臭到家了,導緻他剛一提出針對流民的男女分營,城内立刻就沸騰了。
各種小道消息瘋傳,有人說是守備大人上次搶來的女子玩膩了,這次要換口味,也有人說守備大人準備換個有夫之婦用用看,更有甚者說守備大人一日不可無女,否則要陽裂而死。
到了最後,工地上的人們看沈嘉都是一副怪怪的眼神。
至于負責後勤的翠花嬸,進屋說兩句話趕緊就閃,生怕沾上什麼绯聞。
沈嘉對此心知肚明,上次是熊雪茹胡鬧搞出的事情,道歉也僅限于幾個撫順地區的高層官員知道,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沈嘉的清白。
沈嘉分析了謠言的各種可能,他首先排除了嫌疑最大的蕭基。
蕭基作為東林黨,他們講求“光明磊落”,這種龌龊手段不會公開在官員之間亂用,否則一來二去誰也不幹淨,最後都成了一堆垃圾。
沈嘉最終将懷疑定格在撫順城内的奸細身上,認為他們嫌疑最大。
男女分營管理目的在于防守期間,将流民家眷控制在手裡,避免流民被人引誘和唆使。
同時将那些無家,無業,無身份證明的人徹底篩選出來,一方面勒令他們出城,對于不願出城的人則重點看守。
如果這個政策實施,會破壞鞑子奸細的活動土壤,同時能夠将城内空閑的勞力系統的組織起來,對于城防有重要作用。
顯然,城内奸細們也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一點,他們試圖阻止這個計劃的實施。
很快,沈嘉叫來魏良裕,要求他盡快破案,抓住這背後的造謠者。
自從上次事件後,魏良裕對應付這種事件也有了經驗,正是處理這種事情的不二人選。
接到任務後,魏良裕迅速在城内部署偵緝。
沈嘉同時調來一千明軍協助,在城内的重要路段和十字路口盤查可疑的行人,沒多久,平靜了數日的撫順街道變得雞飛狗跳起來。
到了中午時分,随着“官府”的倒行逆施,撫順城中的話題風向發生變化,一些人開始抨擊官府的擾民舉動。
這正是沈嘉期望的結果,沈嘉重新恢複了笑容,一下午躲在營中虐待一幫新兵蛋子。
基本陣列已經全部學習完畢,沈嘉今天額外增加了一項“投彈”練習。
沒有練習彈,沈嘉隻好派人擡來一筐小号的鵝暖石作為“訓練彈”投擲。
也許是投擲鵝暖石本身就有一定的趣味性,今天下午一衆新兵玩的都很投入,一些人甚至非常準确的投到了三十五米開外。
這讓沈嘉很驚訝,詢問之後才知道他們自小放羊,經常投擲土疙瘩驅趕羊群。
就在沈嘉饒有興趣的詢問一些人的投擲技巧時,曲小甲報告說撫順同知蕭基前來拜訪。
沈嘉有些奇怪,蕭基此次并沒有出面诘責,一直都是靜靜的隔岸觀火,不知道此時來有什麼事情。
想歸想,沈嘉還是快步出營迎接。
“不知同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
”
“沈守備,主幹道路上到處是撫順營兵,任意盤問勒索路人,你這是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
沈嘉一愣,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大人,我這也是為了撫順安全和防守着想,我是想要。
。
。
”
“放屁,有你這麼幹的嗎?
你自己去看看,大街上都快成土匪窩了。
”
沈嘉一臉尴尬,連忙一邊告罪一邊打探原因。
原來蕭基見今日城中謠言四起,衙門幾次辟謠都無人相信。
無奈之下,蕭基便想着便服出門去四處走走。
出了衙門後,蕭基和老仆兩人裝扮成一對普通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四處亂走。
到了城中繁華路段,蕭基見到一隊兇神惡煞的明軍正截住了一頂轎子細細盤問。
這頂轎内似乎是名女性,并未下轎。
而是由跟随的仆人上前與明軍理論。
帶頭的明軍自然不肯,非要揭開轎簾看一眼才肯放行。
蕭基見此,頓時有些惱怒,于是主動上前替轎中人理論。
蕭基幾年來一直在兵部就任給事中,對付兵痞也有自有一套說辭。
沒多久,這隊明軍被蕭基夾槍帶棒說的無地自容,蕭基正樂呵呵的準備一鼓作氣結束這場鬧劇時,卻不料這隊明軍領隊讓蕭基出示憑證。
蕭基和老仆兩人便衣出門,那有什麼憑證。
蕭基正欲理論時,卻被幾個明軍抓住胳膊,要帶往軍營審問。
蕭基連忙宣稱自己是撫順同知,可一衆明軍竟然無人相信。
領隊甚至大笑着說:“如果你是撫順同知,那我就是玉皇大帝。
”
眼見蕭基就要被帶走,恰好在路口處幾個維持秩序的衙役認出了蕭基,這才逃得一難。
脫困後的蕭基惱羞成怒,回到衙門後帶了親兵便尋到了沈嘉的訓練營。
“沈守備,你必須立刻停止這種毫無意義的盤查,否則本官會将今日之事奏報給遼東經略袁大人。
”
蕭基的胡子憤怒之下,有些竟然飄了起來。
沈嘉聽到蕭基的威脅,頓時一陣惡寒,心道你倒是來點新意啊,每次總是拿袁應泰吓唬我。
沈嘉滿臉堆笑道:“蕭大人,今日之事,确實有鞑子奸細作祟,再給我點時間,我抓到人馬上恢複正常。
”
蕭基對沈嘉的笑容滿臉厭惡,他嘶吼着喊道:“不行,我大明曆來寬待百姓,禁止擾民,你如此作派,難道不怕王法?
”
沈嘉依舊是一副笑臉,但決口不提讓步。
蕭基是文官,何曾受過如此戲弄,登時大怒道:“來人啊,給我綁了,送至知府大獄收押。
”
蕭基左右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跳了出來,就要領命綁住沈嘉。
正在此時,突然聽到營門附近有人高喊:“沈大人,抓住了,抓住了!
”
蕭基有些疑惑,回頭看去,卻見到沈嘉的保镖魏良裕和甘亮正快步走來。
魏良裕看到同知大人也在營中,而且貌似沈嘉已被衙役抓住了雙臂,登時到嘴的話又沉入心底。
“魏大人,你們抓住誰了?
”
魏良裕見同知蕭基指名道姓問話,不由得有些緊張,結結巴巴的說道:“屬下。
。
。
抓住了。
。
今日造謠。
。
的人,特來。
。
。
禀報沈大人,屬下。
。
正要讨令。
。
。
撤去路障。
。
。
和盤問的明軍。
”
蕭基一臉疑惑的看着沈嘉,他突然對于沈嘉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有了新的認識。
也許這一切都是這小子的算計。
“怎麼回事,你細細說來,要是敢欺騙本官,國法不容!
”
“大人,我在撫順沒有得罪過人,誰犯得着跟我過不去?
雖然我這守備官不大,可也不是随便被人捏着脖子左右的人,我想來想去,也隻有鞑子奸細才敢這麼做。
”
蕭基聽着沈嘉解說,雖然還有些忿怒,但心潮卻慢慢平靜下來。
魏良裕見機,連忙插話道:“是的蕭大人,屬下已經查明,是城東幾個商戶所為,他們過去在鞑子手中是‘官商’,隻是光複撫順後,這些人守法明理,我們一時也沒有把柄。
不料這幾日城外局勢不穩,他們竟然又跳了出來,幹脆我們就跟上次一樣,抄家流放,不知兩位大人心下如何?
”
“不行,絕對不行,你們錦衣衛私設公堂,刑訊逼供,本官信不過。
”
魏良裕一臉尴尬,這些文官沒幾個對錦衣衛有好感的。
“蕭大人,屬下這次沒有刑訊逼供,而是有人證和搜到的物證,我已打算移交給同知衙門,請蕭大人定奪。
”
蕭基聽到這裡,臉色才徹底放緩下來。
上次袁應泰和兩位欽差故意漏掉抄家事宜,就是要賣給撫順駐軍一個好處。
隻是苦了自己剛來,竟然半分好處都沒見到。
“好,本官就信你們一次,為了防止犯人轉移财産,來人啊,派人保護犯人府邸,閑雜人等不可随意出入。
”
沈嘉聽到後面幾句,便知道這位仁兄也動了念頭了。
沈嘉拱手便要離去,卻突聞蕭基又道:“沈守備,你是如何确信能捉到這幫細作?
”
“大人,下官也是兵行險招,這些細作暴露的太早,可見他們并沒有專業訓練過,既然一點小利就能蹦出來,那麼用兇神惡煞的明軍擾亂城内正常秩序,故意賣一個破綻,我不信他們不會心動。
當然,如果他們有高人,真的潛伏很深,那我也沒辦法。
不過還好,他們沒憋住,跳了出來,算我走狗屎運了。
”
蕭基點點頭,心道這沈嘉心思竟然如此缜密,他仔細盯着沈嘉看了一眼,這才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