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忘了駱馬湖流民田莊剛建立的時候,也是不斷的殺人,而且駱馬湖東岸那邊地形相對封閉,又有大隊家丁駐紮,所以才沒有那麼多的是非,在山東那邊,是我們粗心大意了。
”
“老馬這次沒有走水路,而是帶着十幾個家丁一個個莊子看過去,這是有紮下來做事的心思,他在濟甯處置的也很不錯,雷子你這次去,就是把消息傳回來,然後多多幫忙,凡事讓他來決斷就好。
”雷财也要帶着内衛家丁趕到濟甯那邊,臨行前,趙進特意叮囑了幾句。
雷财領命啟程,趙進到不擔心雷财會無原則的聽從,自家兄弟,規矩大義還是把握的很清楚。
山東濟甯和各處流民田莊的亂子,最為尴尬的是王兆靖,這次山東各個莊子有幾處鬧得很麻煩,兩個莊子甚至都沒辦法收拾了,現在義勇馬隊和團練正在那邊焦頭爛額的抓人,雖說當地官府和豪強都在情願不情願的協助,可這件事卻是丢了趙字營的臉面。
王兆靖之所以尴尬,是因為這幾處麻煩的原因都和讀書人有關,而且還都是徐州出身的童生秀才這等,從趙字營打破雲山寺開始,王兆靖、如惠和周學智就開始有意識的培養莊頭管事方面的人才,當時還沒有現在想得這麼長遠,不過如惠喜歡用雲山寺内那些有經驗但被打壓的年輕人,周學智則是挑選那些肯吃苦肯學東西的商戶農戶子弟,王兆靖則是願意用讀書人,在他想來,徐州這邊文風不盛,連考中秀才的人都不多,讀書人都是失意的很,大部分人都是老童生這樣的尴尬身份,讀過書、知曉道理,這樣的人學做事也肯定更快,肯定知道感恩報效,肯定會比其他兩邊的人出色,這就是王兆靖的想法。
對他們三人的判斷,趙進沒什麼意見,但因為受傷等等原因不能繼續做家丁的年輕人,也有不少被安排去學管農務人事之類,這是幾年内的事情,以往這些人也被不斷的排到駱馬湖東岸、宿州和孔家莊、歸德府這些地方,因為這邊都被趙字營控制,所以也沒有什麼是非事故,也就分不出什麼高下,王兆靖也繼續執行這個方針,比如說流民裡識字讀書的就會被選拔出來。
但這一次的紛亂,每一處控制不住局面的,往往都是那讀書士子出身的猶豫不決,或者臨陣脫逃,或者講求什麼大義,甚至站在流民莊丁一邊說話,這讓王兆靖覺得很丢臉,隻有自己選出來的人這麼不堪用。
“不要胡思亂想,你選出來的人裡面,也有人提前就知道了亂子,還沒煽動已經把人抓了,還有人在亂鬧起來的時候拿着刀砍翻三個,直接鎮住全場的,這不也是讀書人出身嗎?
”在王兆靖慚愧請罪的時候,趙進安慰了幾句。
“不過有些人腦子是糊塗的,誰給他們飯吃,誰給他們這個管幾千人的場面,誰在他後面撐腰,他們弄不清這個,還想不明白咱們要幹什麼,這樣的糊塗蛋回來後一個個嚴辦,該殺的殺,該做苦役的做苦役,咱們沒那麼多慈悲的。
”趙進對這些臨陣脫逃甚至推波助瀾的人,也是惱火得很。
王兆靖尴尬苦笑:“大哥,這些讀書人是想不通,讀書取功名,那也要能取到才行,他們看着别人仕途風光得意,覺得自己也該如此,大哥你給他們溫飽和差事,他們卻拿來和那些官吏的富貴太平比,這麼糊塗倒也不奇怪。
”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邊陳昇、吉香、劉勇和如惠都在,陳昇漠無表情,如惠隻在那邊翻看賬冊,劉勇低着頭,吉香則是慎重的建議說道:“大哥,山東那麼大的地盤,可不比淮安府小了,也得放着家丁鎮守。
”
吉香這話自薦的意思大家都聽懂了,不過趙進卻沒有接茬,隻是笑着說道:“這些眼巴巴看着别人富貴的童生秀才心思糊塗,可那些已經富貴的人裡面卻有明白人,那孔璋還是聖人子弟呢?
倒是看出風向來,要在咱們這邊下重注了,這個人有點意思,兆靖,你把他的來曆和大家說說,能聽出很多東西來。
”
被趙進這麼引開話題,吉香早就習慣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被外放的可能實在不大,倒是把王兆靖從方才的尴尬中帶了出來,王兆靖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消息是半個時辰前剛到的,孔璋這人的來曆倒是不難打聽,明路上就很多..”
熟悉孔府譜系的人都知道,真正能列名族譜的孔家族裔,不管是長房還是旁支,隻要是有傳承的,必然是雙字名,而且用字肯定很生僻古怪,這個原因倒是簡單,傳承千餘年,又是儒學宗門,講究敬奉祖先,要避諱,要種種種種,這名字自然簡單不得,孔璋這樣的名字,讓懂行的或者是曲阜本地百姓聽到了,會立刻有個判斷,這是孔府的仆役或者幹脆就是攀附的同姓甚至外姓,比如說孔家莊那位也是姓孔。
可孔璋又不是這樣的情況,在曲阜這邊,隻要稍微下功夫去打聽,很容易得到這個人的消息,衍聖公孔府在大明都已經傳承二百多年了,孔家枝繁葉茂,有身份有體面的孔家人不知道多少,随便一個姓孔的族人,可不是那麼容易被大家記住。
有人說孔璋是這一代公爺的私生子,也有人說是公爺弟弟的兒子,這一代衍聖公已經病重瀕死,而公爺的弟弟則是在年輕時候遭遇一場變故不在了,這一代的衍聖公子嗣稀少,四十歲的時候才有了第一個兒子,而這個孔璋是他三十歲上下抱回來的,當時很多人都在傳,說衍聖公妻妾怕是生不出孩子,所以衍聖公做個預備,但衍聖公夫人也是山東大族,很有幾分手段,孔璋從小到大就生了幾次大病,莫名遇到了幾次“賊匪”,但還算是有運氣,病症及時被救好,歹人也沒來得及殺人,就這麼經曆波折成年。
也有人講,這什麼“大病”和“賊匪”都是衍聖公的妾室,還衍聖公的另一個弟弟做的,有人想要嫁禍給夫人,自己扶正,還有人想要讓本代衍聖公絕後,自家得這個承襲爵位的,不過這一切都是傳聞,衍聖公對這個孩子也不是那麼太看顧,抱回來也不是養在孔府内,而是安排了個别業,買了仆役伺候,讓他和孔府二等族人一起讀書,看不出什麼重視,等本代衍聖公有了兩個兒子之後,大家也就不想那麼多了。
孔府子弟的出路大都是管理孔府在山東的各處産業,有品級的官位爵位這類,得是長房大支才有資格問的,其他人都是去各處莊子,各處鋪面去管事,再次一等的,則是去這些地方做事,在孔璋可以出去做事的年紀,好久沒有過問的衍聖公又是作了安排,讓他選兩條路,一個是去濟甯管着商鋪,另一個則是去京城守着宅子。
這安排一出,衍聖公府又是轟動,要知道這兩條出路對于不能做官襲爵的子弟們來說,是最好的兩個位置,濟甯那邊繁華富庶,孔府的商行貨棧又不會被官府和江湖上滋擾,是個坐地發财享受的地方,而京城那邊,每年衍聖公府和京師方方面面的溝通往來都是這邊經手,不光油水大,還能和内廷外朝的許多人搭上線落下人情,以後好處不盡,這樣的地方,怎麼就給一個來曆不明不白的外人。
争議紛紛,甚至孔璋在外面行走的時候,還險些被馬車“撞到”,住處也好幾次失火,衍聖公夫人那邊的族人很是過去鬧了兩次,孔璋這邊見了衍聖公一面,然後就離開了曲阜,這樣的人,隻要不和大家分潤争奪好處,走也就走了,再也沒什麼會在意,不過過了兩年不到,卻又有消息傳回曲阜,說是這孔璋去給人做了幕僚,開始時候隻是登萊兵備道師爺的幫手,到後來因為聰敏好學,辦事得力,登萊兵備道的錢糧他直接開始管賬了,這麼一年之後,又被推薦到某知州身邊去做師爺,也有精明得力的評價。
人都是見不得别人好的,孔璋不和大夥搶位置好處了,可大夥也見不得這人能在外面大展拳腳,憑什麼大家窩在孔府孔家這裡憋屈,你卻能去外面海闊天空,再說回來,兵備道可是擔着登州府和遼鎮的錢糧,一年要過手多少好處,自家又能落下多少,又去做這個知州師爺,等于是一州之地錢糧他随便撈取,這幾年怕是積攢下幾輩子的好處了,不行,看不得!
結果這風言風語就在曲阜這邊起來了,鬧到最後,幾位德高望重的孔家族老去和本代衍聖公講,孔家是聖人傳承,是清貴之極的門第,這樣的人家怎麼能去做錢糧幕僚這樣的賤業,别人去可以,那孔璋去做了,可就是丢孔府的臉,丢聖人的臉,日後傳到京師去,孔家臉上也不好看,難道孔府這麼多封賞,還養活不了一個孔家子弟,這不是說朝廷虧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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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了,估計雙倍月票也要結束了,這一更是為了感謝新增盟主“漫長的路”老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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