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灣村左邊的土地山上,學兵們從各個隐蔽點走了出來,慢慢向土地廟集合。
不少人一邊走着,一邊惬意的伸着懶腰,感慨:這一覺真是睡得爽啊!
土地廟前的廣場上,歐陽雲和李鐵書正在低聲讨論着什麼。
五分鐘以後,兩個副連長分别集合好了學兵和原三連的戰士,大聲向歐陽雲彙報:“團座,一營一連(二營一連)集合完畢,請指示。
”
歐陽雲回敬他們一個軍禮,然後面對衆人大聲說:“立正,稍息!
坐下。
”
學兵們全部原地坐下了,歐陽雲巡視了衆人一眼,點點頭說:“看來大家休息得不錯——黃佳運,你小子怎麼回事?
鼻涕邋遢的,難道感冒了?
陳光華,你這個醫務官怎麼當的?
趕快給藥,别傳染了。
”
歐陽雲沒說幾句話報出了兩個學兵的名字,陳光華還好,畢竟是個官嘛,但是黃佳運是誰在場認識的人并不多。
大家四下環顧,很快發現一個個子高高的家夥正擤鼻涕呢,不由都笑了。
李鐵書看看歐陽雲,再次對這個小長官表示歎服——全團現在有四百個人左右,他竟然能全部叫出名字,這份功力和細心,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僅憑這一點,學兵們想不服都不行。
黃佳運确實感冒了,說話都嗡嗡的,他咕哝着說:“我睡覺喜歡翻身,早上起來一看,睡草叢裡去了……”
歐陽雲也笑了,說:“那這習慣得改改,将來萬一要長期潛伏在前線,和敵人不過相距幾十米的距離,你小子别翻着翻着滾對方戰壕裡去了。
”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陳光華給了藥,黃佳運拿出水壺吃下,然後說:“團座,我沒事了。
”
歐陽雲關心的問:“好不好再躺一會,吃藥以後可能犯困。
”
“團座,真的沒事,我身體棒着呢。
”
“那行,下面我們就昨天晚上的破襲戰進行戰後總結——李鐵書。
”
“到!
”
“你是二營一連連長,正門的戰鬥也是你負責的,就請你先總結一下,”歐陽雲說着,掏出本子、筆準備記錄。
現在學兵團因為缺員嚴重,很多建制都不完全,别如說專門的檔案部門,歐陽雲隻好先兼職書記員的角色。
“是!
”李鐵書向歐陽雲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轉對衆人說:“戰後總結無非總結得失,下面我就先由得開始。
大家都知道,昨晚一戰,從戰損比來看,我們學兵團可以說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勝利,全殲鬼子一百三十六人,自己僅犧牲八人,傷二十一人,其中重傷三人、輕傷十八人,損失可以說微乎其微。
也許,有的弟兄覺得沒什麼,覺得很平常,但是和日軍打過交道的老兵都知道,自從九一八事變以來,每一次中日戰争,其實都是以**慘敗收場,即使獲勝,也都是慘勝,而中日戰損比一般是三比一,我軍三、日軍一,最高的竟然達到恐怖的十比一——所以這場勝利在我看來,尤為可貴。
而我軍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我歸結為三點,首先,我軍料敵于先,事實證明,團座戰前制定的‘消息樹’戰法非常有效,使敵人的偷襲變成了攻堅;其次,我軍火力布置非常恰當,以探照燈讓敵軍無可遁形,事先又測量好了炮擊諸元,使得炮擊非常精确,并在适當的位置埋下了炸藥,又第一時間使敵軍的重武器形同虛設,這些都給敵人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并瓦解掉了對方相當的火力;最後,由于我軍上下同心,雖然不少弟兄都是初上戰場,但是沒有一人畏敵不前,是以,才能趁機擴大戰果,一舉奠定勝利。
下面我說說失,也歸結為三點,首先,我覺得還是要加強紀律,”說到這裡,他想起了那些因為沒聽清自己命令而枉死的學兵,語氣有些沉重:“我下達沖鋒命令的時候,明确的規定了參與沖鋒的隊伍,但是許多學兵兄弟卻沒有遵從,大家勇氣可嘉,但是戰場上,勇氣并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關鍵,經驗才是最重要的,當然,這裡也有我的責任,怪我事先沒交代好——”他看着歐陽雲說:“團座,有鑒于此,我自請處分!
”
歐陽雲擺擺手說:“無論處分還是嘉獎,都必須等總結會開完以後,而且,這事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為了達到公平公正的原則,我建議選舉成立一個士兵委員會,協助團部處理紀律督察、戰功評比等一系列問題——這隻是我的一個初步想法,要想完全發揮士兵委員會的作用,還必須對其規章制度進一步的完善——李連長,請繼續。
”
……
李鐵書總結發言以後,歐陽雲讓士兵們談談自己的感受,他說:“許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戰場,難免有一些比較特别或者獨到的想法,不要怕害羞,有什麼說什麼,即使當時吓得尿了褲子也可以說出來,讓其他人學學經驗嘛,誰敢取笑老子當場把他褲子扒了打屁股!
”
最後一句當然是玩笑話,說完,他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學兵們跟着哈哈大笑起來,被李鐵書搞得有點嚴肅的氛圍立刻輕松不少,許多人也敢暢所欲言,自報家醜了。
“團座,李連長,各位弟兄,我先說說自己當時的情景,開打的時候我很激動,結果一激動這槍就抓不穩了,平時練習的三點一線也沒用了,哎,說起來真丢人,自己的**仗,竟然沒有開張,一個鬼子都沒殺得了。
”
“**仗”,這形容詞不錯,夠暧昧的,他沒說完,包括歐陽暈、李鐵書,很多人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我還好,滅了三個鬼子,子彈消滅一個,手榴彈炸了兩,當時那個興奮啊,不過,事後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見那些花花綠綠的雜碎,這胃就受不了了,吐了個一塌糊塗。
”
聽到這裡,歐陽雲對李鐵書說:“看來我們得趕快成立一個專門的檔案部門,兄弟們的戰功必須記下,否則一旦抗戰勝利了,作為功臣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鬼子,那可就太對不住這些英雄了。
”
李鐵書點點頭表示同意。
于是,總結會還沒結束,歐陽雲就采用自願報名的辦法從全團篩選了四個字寫得不錯,具備一定速記技巧的戰士組成了學兵團文書處,專事會議紀律、戰功登記、烈士名單造冊等文字工作。
總結會繼續,随着大家越來越放得開,結果讓歐陽雲跌破眼鏡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某位學兵許是太相信自己這個團長了,竟然真把自己吓得尿褲子的事情說了出來,而歐陽雲最終也沒能把取笑他的人扒下褲子打屁股,原因嘛,倒不是他說話不算數,實在是當時笑的人太多了,真要一個個扒下褲子打屁股的話,絕對是項非常艱巨的工程。
沒辦法,他隻得私下獎勵了這個學兵一支駁殼槍,作為對其特别“勇敢”的補償。
結果,倒引得其他學兵一個個眼紅得要死,深深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沒尿褲子呢!
得,為了一隻駁殼槍,尿褲子也成了特别光彩的事了。
學兵們談完了感受,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不少人午飯都沒吃,肚子開始大唱空城計,此起彼伏的弄得歐陽雲經常話說一半就不得不苦笑着暫時打住,理解大家的苦衷,事實上他自己也餓得難受,他長話短說,先是把這次勝利的因素再分析一遍,指出日軍這次并沒有出動飛機、坦克、重炮,而這些正是日軍賴以在中國橫行無忌的利器,所以這一場小規模戰鬥的勝利,并不能說明什麼。
最後,他強調了兩字:紀律!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學兵團要想成為一支虎狼之師,隻有堅決的做到上令下行、令行禁止,方才能完成真正的蛻變!
總結會曆時将近一個半小時這才結束,會後,用過晚飯以後,歐陽雲留下全團在崗的排長以上軍官,就平常的訓練、站崗、巡哨等等問題做了讨論并做了相應的調整、安排。
接下來幾天,學兵團一邊就地取材開展訓練,一邊在土地山上構築工事,靜靜等待石友三等漢奸的光臨。
5月10日,灣平,上午九點多鐘,縣政府門口的大街上正在上演一出活鬧劇。
活鬧劇的主角為三人,石友三、白堅武和潘毓桂。
石友三無疑是主角中的主角,此人身着半新不舊、漿洗得幹幹淨淨的**老式将軍制服,一臉正氣的正站在縣政府門口發表着演講,不明真相的乍一看,還以為某位**将領回來了呢。
在三人所處的台階下面,密密麻麻站着大約兩千餘人的隊伍。
站在前排的服裝倒也統一,身前放着迫擊炮、輕機槍、重機槍,身上背着漢陽造、中正式,看起來倒也威風粼粼。
頗有幾分軍隊的氣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所謂翼北保安隊的;但站在後面的就委實不堪了,服裝樣式亂七八糟不說,武器裝備也是五花八門,其中不乏油頭粉面、尖嘴猴腮之人,有老人家目睹這一切,不免腹诽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形。
有認識的,不免驚叫了:某某某某,那不是我們那裡的小流氓嗎?
他們這是幹嘛呢?
有用心聽石友三噴灑吐沫子的就說了:好像要搞什麼“北平自治”呢。
“北平自治?
他們?
”聽語氣顯然是充滿了懷疑,不過看到石友三扯出了一面大旗,上面果然書着“北平自治”四個大字,這位相信了,不免又驚叫了:我的天哪,他們這是來真的啊!
?
有識之士在旁邊搖搖頭低聲歎道:“**前腳才走,這些跳梁小醜就蹦跶起來了,天亡我華北啊!
”
?
<style>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