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早晚的天氣已經很涼了。
文安大柳河鎮,包加谷村前新修的直通天津的水泥路上,村頭的一個簡易哨所裡,李二呆背着一杆半新的三八大蓋正警惕的注視着公路的盡頭。
哨所的門口挂着一隻木牌,上書:“文安自衛大隊大柳河中隊包加谷哨所”。
離哨所不遠的地方,一道由山石還有荊棘人為造成的土丘長龍将天津和文安整個的隔了開來,今天是星期天,幾個包加谷村的孩子正在土丘裡玩着抓迷藏。
間或的看看那幾個小人兒在荊棘和山石裡出沒,李二呆心裡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當初修建這座土丘的時候,自己也出過力,剛開始隻是沖着那每天三頓飽飯加十個銅子去的,現在才知道其的作用。
如果不是這道土丘,包加谷現在或許早被小日本給夷為平地了吧!
多少年了,任丘和整個華北一樣,兵荒馬亂的,即使是再老實的莊戶人家也别想過上太平日子。
平津是非之地啊,這個兵來那個将往,紛争不休,牽累的周邊地區也跟着動蕩。
這一切,直到學兵師的到來。
開始還以為其和以往的那些軍閥沒什麼兩樣,不過是借地方補充下糧饷,抓寫壯丁,然後再打起某個旗号進軍北平或者天津,當然,也有可能會被另外一個軍閥遲了。
然而,學兵師和他們那個年輕的小長官一起竟然留了下來,不僅留了下來,而且貼錢從地主手中買來土地租賃給他們,每年隻要交極少的稅,若幹年後自己竟然可以擁有這塊土地……
李二呆家世代都是佃農,當得知有這樣的好事,雖然全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在大哥李大力的武斷下,他們三兄弟還有一個老娘還是第一批響應了号召,成為了學兵師的第一批佃農(地主們就是這樣說的,他們認為學兵師此舉不過就是想利用強權從他們手中活得土地然後再租賃給那些佃農罷了,完全是收買人心之舉)。
然後發生的事情就不是李二呆那沒讀過書的腦袋瓜子可以預見的了,學兵師的那些學生長官們不僅沒有像地主那樣出爾反爾增加地稅,而且還想方設法為他們租來了黃牛等農具……
再接着呢,聽那些老人家說,一些地主看不下去了,想要反學兵師的水,他們勾結了29軍中一些軍官,甚至還勾結了日本人,不過,到頭來,學兵師卻愣是憑着那些年輕的學兵抵擋住了日本人如水的攻勢……
李二呆正在這樣想着,忽然看見土丘中間的馬路上閃出了三個戴着鬥笠的人影。
他不由精神一振,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哨所,站到了馬路邊上。
那三個人走路很快,不久就來到了哨所邊上,他們顯然看見了哨所的牌子,其中給子最矮的那人說了句什麼,然後那個個子最高的便大步朝李二呆走了過來。
感覺對方來勢洶洶的,李二呆本能的解下槍,槍口對着地上,大聲說:“站住,三位是幹什麼的?
有路條嗎?
!
”
大個子沒有說話,走到離李二呆還有三米左右的距離停下,然後解下了頭上的鬥笠。
“我是楚天歌!
”他說。
李二呆才不管他叫什麼,自衛隊集訓的時候黃大隊長不是說了麼,自衛隊員的責任就是防止居心叵測的破壞分子從文安進入任丘,所以,沒有駐天津的學兵師辦事處打的路條,就是歐陽小長官也不能随便放進來。
李二呆在這裡站崗有三四天了,其中攔截了不少自認為是的破壞分子,其中還有一個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但是讓他郁悶的是,那些人個個都有路條。
現在好容易遇到一個一見面并不出示路條的,他自然不肯放過這難逢的立功機會――如果自己抓住一個破壞分子的話,那……這樣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硬邦邦的道:“路條!
”
大個子苦笑起來,他确實就是楚天歌,隻是根本不知道任丘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規定,進來竟然要憑什麼路條。
陪他一起回任丘的是張正強和水香,兩個人這時走到了他的身後,聽見李二呆硬邦邦的那句話,兩個人都感到有些奇怪,靜靜的看着他,要看他怎麼應對。
楚天歌眉頭微微皺起,想了想問:“請問這位小哥,現在任丘還是學兵師掌政麼
聽見對方竟然打探起了學兵師的信息,可是卻沒有一絲一毫提到路條,李二呆一下子變得更加警惕起來,心中認定這三個人肯定是心懷叵測的破壞分子,他右手嘩的拉動槍栓,槍口擡起瞄準楚天歌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來我們任丘做什麼?
!
嗯,不管你們想做什麼,沒有路條的話,就請我去村委一趟吧!
”說着,他退後兩步,左手飛快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枚哨子,“嘀嘀嘀”的吹了起來!
楚天歌等三人大驚,楚天歌更是半死不得其解。
而就在哨子響起的半刻鐘後,李二呆身後的村子裡、農田裡,不下百餘個男男女女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呐喊着沖了過來。
水香性子比較急,早就不耐了,面對對方如此濃的敵意,再也忍不住将槍掏了出來,對楚天歌說:“東家(楚天歌此行為了掩飾其稱呼的代稱),任丘是不是變天了?
我看我們還是先殺出去再說!
”說着就要朝李二呆開槍!
李二呆固然是吓了一跳,雙手一顫幾乎就要開槍,關鍵時刻,楚天歌和張正強兩人一邊一個将水香的左右手各拿住了,楚天歌說:“等等再說!
”張正強則說:“别不對,來的隻是一些鄉人,他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膽大妄為了?
”聯想到曾經的見聞,他有些擔心的看了楚天歌一眼,低聲問:“東家,貴部的大老闆不會是GCD吧?
!
”
楚天歌搖了搖頭,讓水香将槍收起來,然後對李二呆說:“這位兄弟,最近有學兵師的直系部屬沒有,最好是長官,你找個人過來一切就明白了。
”
百餘個村民很快就将楚天歌三人圍住了,其中有兩個抱着三八步槍的,正是和李二呆同屬于一個自衛中隊的自衛隊員,其中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穿着一身舊**軍裝、佩戴少尉銜的正是李二呆的大哥李大力,也是包加谷村自衛中隊的中隊長。
和李二呆的毛躁不同,李大力率人将楚天歌三人圍住以後,沒有急着下判斷而是詢問李二呆怎麼回事。
“他們拿不出路條,還向我打聽學兵師的情況。
”
“哦,”李大力應了一聲,仔細大量三人,看出楚天歌是領頭的,抱拳問:“三位,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們任丘政府的規矩嗎?
如果沒有本地戶口,沒有路條的話是不能随便進入的。
說吧,你們叫什麼,哪裡人,來任丘有何公幹?
!
”
楚天歌聽眼前這個“少尉”問話得當,估計他就是這裡最具話語權的了,于是隻得再次亮出自己的名号還有身份。
和乃弟的孤陋寡聞不同,李大力卻是聽說過楚天歌其人的,心中一驚,問道:“你真的是楚長官嗎?
那您請你将軍官證給我瞧瞧麼?
”
“我這次外出執行的是絕密任務,什麼證件也沒有帶,”楚天歌苦笑,又說:“現在駐文安的是哪支部隊,如果他們長官在這裡,一定會認得我的。
”
“這樣啊!
包菜!
”
“中隊長!”另外一個抱槍的村民走了出來。
“你趕快去打電話給黃隊長,這麼說……”湊到包菜耳邊,李大力低聲囑咐着。
包菜點點頭,飛快的跑走了。
李二呆叫了起來:“大哥,他們有槍!
”
李大力瞪了他一眼喝道:“這裡誰是你的大哥,跟你說多少次了,自衛隊裡隻有長官和戰友,沒有親戚!
”罵完了,他對楚天歌道:“諸位,礙于規矩,請你們将槍先交由我保管吧!
”
“不行!
”楚天歌還沒應答,水香叫了起來。
楚天歌苦笑着看着李大力說:“不好意思,他們并不是學兵師的,你看?
!
”
李大力眉頭皺了皺,說:“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對不起了!
”說着手一揮,衆村民還有他們哥倆将三人團團圍住,好像看管犯人似的。
李二呆更将槍口直直的對準了楚天歌的心口。
楚天歌見他們如此陣仗,隻能苦笑以對,而水香和張正強心中卻很是不爽,水香心直口快的問他:“大當家,你在學兵師究竟是什麼官啊,這些家夥根本沒把你當回事嘛!
”張正強沒有說什麼,心中卻在想:就這情景判斷,要不就是楚天歌職位太小,要不是就是學兵師規矩極嚴,嗯,倒和GCD的規矩極像,如果他們的大老闆真是GCD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
這樣想着,他本已下定的決心不由搖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