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四十左右,紅日從森莽的平原下冉冉升起,周邊聚集的雲彩刹那間風華更上層樓,紅色的衣服外鑲上金邊,悠悠然朝四周散去。
天終于亮了,而炮聲也終于停止。
白流蘇從地上爬起來,轉頭看看身後,那裡,學兵軍的炮擊效果依舊保留着,濃煙升起,和東方的紅色天空相比,地獄一樣的幽暗。
“跑!
”她忽然喊道,然後,走到一個機槍手的身邊,抓起他的機槍就扛在肩膀上,随即撒步朝破口壩上方向跑去。
“旅座,我沒事!
”機槍手左肩中槍,鮮皿将三角帶都染紅了,不過,怎麼也不好意思讓白流蘇幫自己扛槍,他嘶聲喊道。
白流蘇沒有理他,而是徑自走向老鍋頭,說道:“老鍋頭,将鍋碗瓢盤的什麼都扔了,輕裝前進。
放心,到了要塞,你會有全新的家夥。
”
老鍋頭嘿嘿的笑,右手壓了壓那隻已經彎成月牙的扁擔,說道:“不妨事,我又沒有參加戰鬥,還有大把的力氣呢。
”
“老鍋頭!
你煮的雞蛋很好吃!
是我吃過的煮得最好的雞蛋!
”白流蘇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她那本就嘶啞的音色,因此更透出一股獨特的味道。
學兵軍的炮兵剛開始反擊,老鍋頭就将那半隻雞蛋給送了過來,對她說:“旅座,快吃吧,還熱着呢!
”
為此,一向清情寡欲的白流蘇被感動得差點流淚。
張存寶背着一個傷兵,走得有點歪歪斜斜的,趕上來,他忽然大聲喊道:“老鍋頭,還沒有雞蛋,給我一個!
”然後又偏轉頭對白流蘇說道:“旅座,你不該在這個時候讨論雞蛋的味道啊,我的饞蟲都被你勾出來了。
”
逃跑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況且還是亡命飛奔――炮聲剛剛停止,日軍就發動了進攻。
因為守軍已經完全放棄了陣地,所以這一次,日軍的進攻再不是一個或者幾個大隊梯次投入,而是一擁而上。
山室宗武揮舞着指揮刀,親自監督部隊進攻速度,每一個大隊經過,他都會沖該大隊的指揮官吼叫:“你們還是帝國的男人嗎?
你們居然都打不赢一個支那女人!
如果我是你們,早就一頭撞死了!
現在,就用天皇陛下賜予你們的勇武,去砍下那個女人的頭顱來!
能做到嗎?
!
”
“哈伊!
”
幾乎同時,山田城二在洲頭方位,同樣在激烈着中低層官兵奮勇向前。
“打下馬當,一皿小孤山之恥,讓第11師團的那些善通寺鄉吧佬們看看,我們第第11軍的主力!
高橋,給我振奮一點!
小孤山失利了,在棉船島找回來,你就還是我們112師團最能征善戰的聯隊長!
怎麼?
沒有信心嗎?
”
在小孤山,高橋大佐一度被氣到吐皿,而之所以會這樣就因為有山田的刺激。
現在,見山田居然還拿小孤山說事,他腦門上青筋直跳,一股戾氣在心中蔓延。
山田也知道高橋對自己有意見,不過他不在乎,他見其不答自己,加大音量吼道:“高橋君!
敗了一仗,你就頹廢了嗎?
”
“不!
”高橋忽然大聲吼道,然後抽出了自己的指揮刀,舉起朝東方說道:“此戰,如果再不能建功,我将剖腹以謝天皇陛下!
”然後送刀入鞘,随即大步朝前走去。
破口壩上,一座地下室裡,何正降站在高田杉夫面前,看着他因為劇痛而已經明顯變得畸形的臉,對其忍耐力也不禁歎服。
心中有點遺憾丁一不在,要是丁一在的話,相信這個鬼子肚子裡的那點東西早就倒出來了。
其他幾個鬼子,倒是有五個人開口了,可是他們作為士兵,知之甚少,并不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所以,何正降才将最後的希望放到了高田杉夫的身上。
“師座,現在怎麼辦?
”負責刑訊的參謀蔡德邦問他。
“搜索隊有新的發現嗎?
”
“沒有。
那部分鬼子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師座――”
“那就先押起來,就算是個俘虜吧,逮到一個佐級活口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時将他交給高橋小姐,相信高橋小姐會有辦法對付他的。
”
學兵軍和日軍交戰以來,除了在天津大捷中一次性俘虜了大批的鬼子,此後,俘虜的鬼子活口少之又少。
而這些鬼子現在達成的共識是,無論落到誰的手裡,都别落到反戰聯盟手裡。
其實相對于學兵軍來說,反戰聯盟的那幫日本人是十分文明的。
畢竟是同胞嘛,反戰聯盟的日本人從來不會采取硬暴力手段對付他們,可是,他們的軟暴力手段,到目前為止卻還沒有一個鬼子能夠扛過去。
歐陽雲曾經對高橋良子發明的這種軟暴力手段産生濃厚的興趣,不相信這個日本女人在對待俘虜方面居然可以和丁一――學兵軍這個頭号審訊高手相提并論。
而親自見識以後,他卻是啞然失笑。
因為高橋的手段居然和他在那個時空曾經看過的一個電影橋段極其相似――高橋他們對待那些頑固的鬼子,自始至終隻有一招,那就是極為恭敬的,不停的在對方耳邊念叨:請看在某某的份上,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這個某某,可能是兒女,也可能是父母。
想一想吧,一隻蒼蠅在腦袋邊成十個甚至幾十個小時嗡嗡叫的感覺,是人都受不了吧?
于是,一個又一個曾經的日軍士兵變成了反戰聯盟的一員,又或者成為了一個虔誠的贖罪者。
“這證明了日本人本性賤,是典型的欺軟怕硬者,隻要你對其施以暴力――嗯,别不承認,你們那種所謂的勸慰方式,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暴力!
反正,我是甯願立刻就死,也不願意被一隻蒼蠅圍住整天嗡嗡嗡嗡的――”歐陽雲和高橋讨論這個問題,對他們的這種别開生面的“審訊”方式如此定義。
何正降作為學兵軍高官,有幸知道這些機密,他想到高橋良子就在對岸,遂起了這樣的想法――他自始至終認為,高田杉夫他們此次任務,絕對不是偵察這麼簡單,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會如此慎重其事。
何正降剛剛決定将高田移交給反戰聯盟,一個參謀喊着報告出現在門口,彙報道:“師座,日軍開始大規模進攻了,參謀長讓我請示,是不是将搜索部隊撤回來。
”
“立刻撤回來,接下來還有惡仗要打,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和白旅長他們聯系沒有?
”
“還沒有,不過劉副旅長說了,他肯定會将白旅長完好無缺的帶回來。
”
“好的。
将他看好了,這一仗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
“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