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冷了起來,似冬非冬的天氣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長安城外。
“都過來,排好了,要一個一個的仔細檢查。
”領頭的軍士身形很是單薄,嗓門倒是很大。
一條人流正等着檢查入城。
“哎喲,這怎麼還查啊?
”
“我聽說是安定鬧了瘟疫,害怕傳染到城裡。
”
“不會吧,我可是聽說那城裡都死絕了。
”
“那可不一定,萬一呢。
”
兩個外地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渾然不知有雙眼睛已經充滿了殺氣,而且,就在他們身後。
“我說清風都尉,這不至于這麼大動幹戈吧。
”領頭的軍士指了指人群。
清風看了他一眼,立時那軍士一驚,不再言語。
那軍士可惹不起眼前長安府的高手,這清風與那追月都尉兩人,人稱長安二虎,是常龍的得力幹将。
這次常龍把二人分别安排在東門和西門親自監督,恐怕内中另有隐情吧。
清風目光如電,直勾勾盯着人群,好像在尋找什麼人一樣。
忽然,他眉頭一皺。
“怎麼了?
”軍士也慌了一下。
“有殺氣。
”清風暗道。
他巡視一周,卻并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但是又明确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殺氣萦繞,這讓他不得不皺眉。
他的右手摸了摸腰間的寶劍,才稍微松口氣。
“來,都仔細給我查。
”軍士趕緊呼喝手下提起精神。
“小子,你到哪?
”一個士兵攔住了一個粗布白衣的少年。
“路過長安,要往東去。
”少年從容的回答。
“包裡裝的什麼?
”
“一些雜碎。
”
“你說誰呢?
”士兵有些怒了,一把抓過少年。
“住手!
放他過去。
”清風厲聲道。
那士兵見上司發了話,趕緊松手,生怕得罪了小祖宗,落得個腦袋搬家就不劃算了。
“您請!
”圓滑的一彎腰。
少年看了清風一眼,微微點頭謝過,入了城。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了吧,北風有些感慨。
穿過熱鬧的長安街市,他瞧了一眼那間藥鋪,掌櫃正在裡面打着算盤,北風突然有些酸楚,本想進去打個招呼,卻還是止步。
“當當當,行人避讓!
行人避讓!
”一陣風也似的快騎飛過。
隻見一大隊士兵全副武裝往東門開去。
北風看了看天色,陰郁的天空讓他不敢趕路,隻好看能不能在城中覓得住處。
轉了幾條街,北風有些絕望。
果然,是孤身一人。
就連這老天似乎也有些悲傷,竟然飄落了幾片雪花。
長安雪一落,街市萬家燈。
北風尋了一出院門,斜倚。
這一夜,出奇的大雪紛飛,偏偏是在這孑然一身的時候,北風與北風。
“好冷……母親……母親!
”驚醒的北風一把抓住了什麼東西。
“啊!
”
聽到這個聲音,北風心中一沉,不好,怕是有麻煩了。
“抱歉……”北風看了看床邊坐着的女子,忽的松開手。
“無妨……你還好嗎?
可有不适?
”女子柔聲似水,點點泛入心間,讓北風更加心沉。
“不礙事了。
”北風坐直了身子。
“公子不知道從哪裡來,怎會栖于雪中?
”女子宛如親臨,說的十分心疼。
北風沉默了,沒有作答。
“哎呀,青蓮,他怎麼樣?
”一個紫袍玉冠的中年人一步踏了進來。
“見過老爺。
小公子一切無恙。
”青蓮輕輕說道。
“嗯,那就好,怎麼能讓我長安府的百姓死在我府門之前,豈不是讓天下笑話。
”常龍朗聲道。
北風心中一緊,愈發沉重。
暗自心想自己昨天天色昏暗也沒看清楚就怎麼偏偏睡到了長安府門前,真是。
不過說來也是,這長安府如此平常,竟沒有一點威嚴之氣,就如平常大戶人家一般。
沉思間,常龍輕輕咳了一聲。
“哦,我該走了。
”北風回過神。
“哈哈哈,别緊張,老夫不是那個意思。
”
“是啊,你身體還未痊愈,受了整整一夜風雪,寒氣可不是一兩日就可以清除的。
”青蓮好像更願意留住北風。
常龍扭頭看了一眼,默不作聲。
“多謝。
”北風悠悠一句。
長安府正堂
“那孩子……”常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失神。
“老爺,丹兒他……一個人……”青蓮啜泣道。
常龍默默不語,看着飛舞的雪花,黯然歎息。
“我家丹兒也同那孩子一般大吧。
”常龍自言自語着。
“是啊……昨日我見到那孩子,我竟……”青蓮失聲。
“走也不給我這當爹的說一聲啊……到底是大了!
”常龍一甩袖,往廂房走去了。
……
書房。
“怎麼樣?
”常龍沉聲問道。
“一切順利。
”清風答到。
“這次,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拿到。
既然在我常龍的地盤出現了,就不能落在别人手裡。
”
“是,屬下盡力。
”清風迎合着。
常龍忽然回頭盯着清風。
“屬下若拿不回,提頭來見。
”清風心中發涼。
“嗯,去吧。
”常龍一如往常。
清風告退。
“報,追月都尉到。
”門衛請示道。
“進來吧。
”常龍自己沏了一杯茶。
“大人。
”進來一戎裝女子,身形幹練,面容清秀。
“嗯。
叫你來有件事要你親自去辦。
”
“大人請吩咐。
”
“最近我得知泾州北邊的楓華山上出了件古時遺物,本官需要你去替我取回來。
”
“遵命,不知大人可否示下是件什麼物什?
以免屬下弄錯”
“嗯……赤霄!
……”常龍欲言又止。
“赤霄!
”追月驚呼一聲。
“正是!
可有問題?
”常龍皺了皺眉,呡一口茶,注視着追月。
“沒,沒,沒問題。
屬下這就去。
”
“記着,不惜一切代價。
”
“……是!
”
追月走了,常龍望着門外許久,他的手捏着茶杯。
“砰!
”茶杯輕輕落在桌上。
幾條黑影掠過了院牆,消失不見……
“老爺……”嬌聲傳來,常龍應聲回頭。
“你來了。
”漠然的回應讓青蓮有些不好的感覺。
“那小公子怎麼安排?
”
“他若是閑不住,便讓他幫着做些事。
”常龍閉目養神,斜躺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疲倦。
“……”青蓮點點頭,起身朝門外走去。
她知道,今天不适合再說些雜事了。
長安府後院
穿着青蓮找出來的衣服,北風總算感覺這個天氣好受了一點。
他看着結冰的池水,依稀還有那麼幾條調皮的魚兒再頂撞着冰面。
“看來恢複的不錯。
”青蓮迎面走來。
“承蒙關照了。
”北風對這個就宛如她自己名字的女人還是很感激的,如若不然,自己早已經雪地陳屍了。
“救人一命自然是好的。
”青蓮看着池中,有些恍然:“丹兒以前也常常在這裡發呆。
”
北風靜靜聽她說着。
“他以前也和你一樣,倔得很。
”
“是嗎?
”北風顯然不認同她的話,自己哪裡倔了。
“是啊,你要不掘為何在那樣的雪夜不敲開門借宿呢?
”
……
北風沉默了一下。
“我自己能活。
”北風蹲在池邊,看着冰面下的小魚。
青蓮有些愕然。
“都忘了問你,家住哪裡?
”青蓮切入正題。
“我家住……嗯,城外。
”北風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你怎麼會?
”
“我家裡隻有我一個人。
”
“對不起……”
“習慣了。
”
青蓮再一次愕然。
“嗯,我方才問過我家老爺了,他說你可以多住些日子。
”青蓮沉默良久,才又開口。
“沒事的,我緩幾日便走。
”北風起身,凝視青蓮。
青蓮錯愕,她覺得這孩子的目光似曾相識,她柳眉微促,雨眸含情。
北風注意到青蓮的表情,才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于是微微一點頭,以示歉意。
“你這孩子……金口難開一般。
”青蓮悠悠一說。
“聊的不錯啊……”常龍踱步而來。
“見過知府大人。
”北風眼見常龍過來,側身相對。
“客氣了,我來是告訴小公子這些日子若是有什麼事便與青蓮說,老夫得出去一趟,估計得有些時日。
”常龍說完看着青蓮。
青蓮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有公務,不必操心我的事情。
”北風輕輕說道。
“好!
老夫這就走了。
”常龍說罷就離去了,也沒有同青蓮道個别。
“我去送送他,你自己在府中别拘束。
”青蓮匆匆趕着常龍而去。
“好。
”北風點點頭。
長安府門口
“老爺你這是……”青蓮欲言又止。
“别問,看好家。
”常龍翻身上馬,十分潇灑,雖然發已微霜,卻依舊寶刀未老。
青蓮沒有再問,她知道,她管不了。
常龍回頭看了看早已列陣等待的長安府兵,心頭一熱,又看了看青蓮。
“出發!
”常龍催馬而出。
軍旗林立,金戈鐵馬,三千長安兵馬殺奔西門而去,長安街頭人潮洶湧,紛紛圍觀這許久未見得景象。
樸素的長安府大門口,青蓮還在眺望。
北風站在門後,本想過去,卻還是止住了腳步,轉身往後院走去。
“夫人,進去吧……”一婢女提醒青蓮。
“哦……好”青蓮轉身,忽的又停住了腳步。
“你這是……”青蓮有些驚訝的看着北風。
“我該走了。
”北風正聲道。
“不是,你的身體……”青蓮還想争辯。
“我沒事了,多謝夫人救命,此番恩情,隻好日後再報。
”北風難得說了這麼多字。
說罷從青蓮身邊劃過,交錯的一瞬間,他聽見了青蓮弱弱的一聲:珍重!
北風沒有回頭,潇灑離去……
青蓮也沒有回頭,朝府中深處走去。
……一條黑影翻出院中,身如飛燕,十分敏捷,直奔長安西門而去……
北風急匆匆出了東門。
他拉了拉身上的小包袱,已然手心濕透。
他回想起方才青蓮的眼神。
溫柔如閃電。
想着想着,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他知道,這絕非好事。
北風默默出了一口氣,加快了腳步,一路向東。
卻說這常龍,領着三千人馬向西而去,馬不停蹄,搞得沸沸揚揚,一時間長安城紛紛嚷嚷,都以為又要打仗。
泾州北
荒涼依舊,草木蕭瑟,雖然沒有斷壁殘垣,卻如人間地獄,死寂!
“以前也是個好地方。
”常龍皺皺眉頭,自言自語道。
“大人小心,此地不祥。
”身後一名身穿朱紅流金精鐵甲的衛士沉聲道。
“無妨!
”常龍久經沙場,又怎麼會被這種地方給鎮住。
這衛士聽後,與身邊的同僚對望一眼,互相會意。
軍隊從泾州折道向北,朝着楓華山進發。
天上漸漸沒有了飛鳥,陰森的天空下,卻是這火楓長留的楓華山。
楓華山,一年四季都是漫山紅葉,世人無不稱奇。
據說洛陽府曾經派方士到此勘察,卻一無所獲,世間各路神仙也都紛紛慕名而去,一時間,楓華山名揚天下,成了文人墨客口中筆下的聖地。
最終,也沒有人搞明白楓華山楓葉長紅的原因,漸漸,也沒有人再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