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慎霆淡淡道：“您說我是聶家人，我就是聶家人，你說不是，我就不是。
”

　　一副并不在乎，随便你怎麼說的語氣。

　　老爺子氣了個仰倒。

　　他兇脯急促地起伏着，深沉的眸子，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憤怒。

　　“很好，老三，你真是好樣的，看樣子，我早晚要死在你手裡。
”

　　“爸，”聶慎霆歎口氣，“何必呢？
”

　　何必這樣逼他？
答應他和連姝在一起，不就一句話的事嗎？

　　為什麼他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老爺子氣極反笑，“你如今還敢反問我？
你看看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人子該做的嗎？
聶家有你這樣的不孝子，祖上都蒙羞。
”

　　聶慎霆神色平靜地看他：“父親既然如此看不上我，何不放我一條生路？
”

　　老爺子再次氣個仰倒。

　　他哆嗦着，手杖指着他的鼻子，“是我不放你生路嗎？
老三，是你在逼我！
為了個女人，你連家都不要了，連祖業都不要了，如今反倒理直氣壯的質問我？
老三，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條白眼狼？
”

　　聶慎霆黯然：“那麼父親就當我是白眼狼吧。
”

　　老爺子氣得滿臉通紅，嘴唇都開始哆嗦。

　　來之前，管家再三叮囑他，要沉住氣，有話好好說，不要生氣，對身體不好。
也不要跟老三杠上，那小子天生反骨，硬碰硬對誰都不好。

　　他也以為，自己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一聽他說話，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努力地吸氣，再吸氣，終于穩住情緒。

　　“行了，我不跟你吵。
”老爺子的眉色透出一股子凄涼來，“誰讓老大身體不好，少聰又爛泥扶不上牆，我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可以依靠了呢。
”

　　聶慎霆聽到這話，心裡也有些不好受。

　　他動了動嘴皮，想說什麼，終還是垂下了眸子，沉默。

　　聶老爺子歎了口氣，道：“慎霆，你也是清楚的，聶氏是祖上傳下來的産業，到我們這裡，已是不易，聶氏若想繼續坐穩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須得我們父子同心，共同努力把家業傳承下去。
可眼下，你大哥病體沉疴，怕是不能再掌管聶氏，少聰又缺乏生意頭腦，隻對吃喝玩樂在行，我沒有别的指望，隻能指望你了。
”

　　說着說着，老爺子哽咽了。

　　聶慎霆垂着眸子，沒有說話。

　　老爺子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繼續道：“爸爸也不想跟你鬧到這一步，父子離心，隻會讓旁人看了笑話。
你若真不接手聶氏，這份産業，就要落到旁支手裡了，我是無論如何都不甘心的，我這一輩子都是在為聶氏謀劃，傾盡了所有心皿。
所以慎霆啊，爸爸已經不計較你和那丫頭的事了，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苦心呢？
你是聶家人啊，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為聶氏分擔，盡一份力嗎？
你要眼睜睜地看到聶氏落到那些旁人的手裡嗎？
”

　　聶慎霆終于說話了，卻是無奈道：“爸，二叔三叔他們都不是外人，他們也都是聶家人，聶氏由誰掌管并不重要，隻要他能将聶氏發揚光大就行。
”

　　他這麼一說，老爺子的心就更涼了，“那可是我們父子一生的心皿啊，你甘願拱手讓人？
”

　　聶慎霆淡淡道：“錢财于我來說，并不重要，我想要的，并不是這些。
爸爸，您畢生醉心于創造财富，可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

　　夫妻離心，兒女疏遠，孤家寡人一個。

　　老爺子呆了呆，怒氣又開始隐現，“所以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是嗎？
”

　　聶慎霆直視着他，定定道：“是。
”

　　簡單的一個字，铿锵有力，毫不猶豫。

　　老爺子不敢置信地瞪着聶慎霆：“老三，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
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

　　“是。
”依然是擲地有聲的一個字，卻徹底擊垮了老爺子。

　　那一刻，他的面容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卻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他這一輩子在商場上叱咤風雲，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卻唯獨敗在了自己的兒子手裡。

　　他可以為了穩固家族的霸業，放棄所有的情情愛愛，而他的兒子，卻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聶氏，放棄聶家，他的兒子，跟他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他久久地盯着聶慎霆，半響，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很好。
”

　　然後，他拄着手杖，顫顫巍巍地起身，一步一步的朝門口走去。

　　他的背脊依然不服輸的挺直着，可是那周身散發出來的頹廢和悲涼的氣息，卻讓人忍不住鼻酸。

　　聶慎霆心頭掠過一抹不忍，他低低的道：“爸，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

　　他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落入了老爺子的耳裡。

　　但是，他隻是身體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紅木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聶慎霆坐下來，用手捂住眼睛，少頃，眸中有濕潤的水光浮現。

　　……

　　周末，連姝正沐浴着初升的太陽，在庭院裡做瑜伽。

　　大門門鈴響了，管家趙媽去開門。

　　不一會兒，她就拿着一張帖子走了過來。

　　“連小姐，陸家二小姐差人送來的請柬。
”

　　陸明珠？
連姝收住最後一個動作，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起身接過那張帖子。

　　請柬上寫得很簡單，大意是陸明珠在家舉辦舞會，邀請她參加。

　　連姝忍不住挑眉。
真是新鮮，陸明珠居然會主動邀請她參加舞會？

　　不過看舞會的日期，她又釋然了。

　　舞會是今晚舉行的，現在才給她送帖子，可見這帖子是送得多不情不願。

　　趙媽是知道連姝目前不被聶家人承認的，于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臉色，問：“連小姐，您要去嗎？
”要去的話，她好安排人做準備，備車。

　　連姝曬然一笑，道：“去，怎麼不去？
陸家二小姐親自下的帖子，我怎能不給薄面呢？
”

　　隻不過，這一趟肯定是鴻門宴無疑了。

　　沒關系，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陸明珠敢發招，她就敢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