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巧得意的一笑說:“所以呀,我說這聖心難測,陰晴不定。
偏這小太監哭訴說,他獻上的這草,本不是尋常的草,是他家鄉山上的火龍草,逢了嚴冬自生溫熱,可是比東北的烏拉草還暖和,就是婦人月子裡落下的寒症都能消除呢……老佛爺一聽,就大喜,吩咐人拿來納去鞋底裡踩來試,果然是暖暖的。
又有誰知道老佛爺年輕時因生先皇落下了寒症,每月來月事時痛得在床上打滾兒,吃了多少湯藥調養好些,可是時常的覺得腳心寒氣上湧的。
如今一聽說這東西好,一試了,這偏方還大好的,一時高興反賞賜了這太監百兩銀子,升去做了養心殿禦前的二總管。
你說,這可不是天上掉下的好事兒?
”
若說因這巧宗兒得賞我還是信的,若說提成了二總管我卻不信,慧巧見我神情猜疑,就偷聲說:“那人呀,就是當年被咱們爺設計斬殺的那位老佛爺身邊的小貴子公公。
”我聽得周身一怵,果然如此。
清怡郡主一聽可是來了精神,問道:“慧巧你說,可有什麼巧宗也送個即省錢,又讨巧的壽禮呀?
”
我不由望她一眼,看不出她也是個有心的。
我心裡也在尋思,如何尋個巧宗應過眼前這壽禮,少花銀子,卻送在老佛爺眼前強似奇珍異寶,還老佛爺個喜歡舒心。
省下的銀子,拿去周濟海軍,也是為老佛爺了去後顧之憂,不讓緻深左右為難呀。
慧巧淺淺笑了頗有些力不從心說:“我一個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哪裡有這本領。
若說老佛爺,奇珍異寶見多了,若不送出些新鮮,怕也不搶眼。
更不要說你想省下銀子取這個巧了。
”這反是難題了。
清怡郡主說:“我父王也為此時犯愁呢。
”
慧巧一笑道:“看你,仔細容顔憔悴,就得不償失了。
男人外面的事兒,豈是你我能操心的?
”
回房後,我輾轉反側,對了菱花鏡左右的照,似乎真覺得自己容顔憔悴了許多。
冰绡似看出我的擔憂,試探了問:“小姐,莫不如冰绡去要些羊奶來,給小姐潤臉。
你看宮裡的老佛爺,不是總拿人乳洗臉洗澡嗎,肌膚如雪一樣的美。
”
一旁的尺素在疊被,回頭說:“聽曲嬷嬷說,咱們才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土佬呢。
說是城裡那些窯子裡的姐兒,都是托洋人傳教士從西洋帶回來一種牛乳膏兒,陪了香花的汁兒塗在臉上香噴噴的,一夜肌膚就瑩潤透澤呢。
還不如奶奶求老爺設法弄些來,這些日子老爺接管了海軍的差事,來來汪汪去大不列颠和法蘭西國的船隻那麼多,怎麼就不能弄來些,給咱們奶奶換顔呢?
”
我一聽,忽然一個念頭想起,是呀,這倒是可以試試。
老佛爺見慣了奇珍異寶,但我伺候在宮裡在她身邊的時日,也仔細看過她平日的胭脂水粉,多是宮裡的慣例所調配,偶爾些洋人的花露水,也是聊聊的。
一是她未必敢去試洋人的東西,而且宮裡鼻塞;二是洋務大臣雖多,卻未必有人在這些女人的東西上花心思,況且未摸準老佛爺的脾性的人,未必有膽量去讨這個巧。
眼前大好的商機,我豈可放過?
我悄悄差尺素去替我尋人買來所說的各式的牛乳膏、雪花膏、香露水……那溢彩流光晶瑩剔透的瓶瓶罐罐就分外精巧誘人。
一連兩日,我閉門潛心研制這些膏子,開了脂粉鋪一般,晝夜不息。
這日,我将一精緻的玻璃瓶奉去緻深眼前。
他詫異地問我:“什麼東西?
味道嗆鼻,隔了三丈遠都能熏人兩個跟鬥。
”
我噗的笑了,他接連噴嚏,我又取了另外幾瓶給他聞,他聞聞才點頭說:“這兩瓶的味道倒也還清淡,這瓶是玫瑰香?
那珠白色的瓶子是茉莉花香,這黃色的,該是木樨香。
”
我巧然一笑問:“太後可會心儀?
”
他好奇地望着我,似在揣摩我此話的用意。
我說:“若是老佛爺身邊長大的懷銘小爺都不知曉老佛爺喜好什麼,那怕是宮裡宮外再沒誰能摸準老佛爺的脾氣了。
”
他恍然大悟一般,無奈一笑,搖搖頭似不屑我們這些花樣。
我不以為然,急得辯解道:“黃金有價,情義無價,有些東西,本就無法估價的。
你覺得他值千金,就是千金,你說他一文不值,那就是不值分文。
”
他似明白我的心思,奚落道:“這膏粉你能弄來,京城裡就沒别人見過洋人的稀罕物?
若是其中再有些肖小搬弄唇舌是非,惹得老佛爺心存反感大怒,得不償失。
”
我仍不服辯駁道:“城裡四處可見又如何?
要物有所值,隻有用心。
這雖然是西洋的雪花乳膏,可我調進了香料花粉,味道異乎從前了。
便是價錢,誰能道出?
宮外兩文錢的一個雞蛋,宮裡就值二兩銀子。
”
他見我如此執着,拉住我的手勾我的鼻頭放棄了堅持道:“真真奈何不得你。
”
再将那雪花膏湊去鼻前嗅嗅,又仔細看那成色,對我說:“莫不如如此,這洋人的雪花膏裡,配上些名貴的東海金珍珠粉,大禹山茯苓屑,可以再潤上些蜂蜜,冰片。
這樣内外結合,再沒個等同的東西可以詢價相比。
我們說它值多少銀子,那就是值多少銀子了。
”我茅塞頓開,經他一點撥,興奮不已。
他摟着我,親吻我的額頭,溫聲道:“瀾兒,能得妻如你,我周懷銘三生之幸。
”
我羞澀一笑側頭,被他扳回面頰,輕輕在我唇間親吻,西洋鐘滴滴答答聲中,時光靜好,悄然流逝。
夜晚,我迫不及待的尋來些上好的珍珠打磨了粉,調和了茯苓龜殼及上等的香料,細細的用紗網子篩了。
冰绡尺素伺候我在我身邊,忙的不亦樂乎。
香料調制好,同那雪花羊乳膏一和顔色呈淺褐色,大不如從前的明豔,隻是透出珍珠粉的光澤倒是誘人。
尺素迫不及待的湊去鼻邊兒一聞,面色頓時沉了下來,搖頭道:“腥臭氣!
”
我不信,一把奪過湊去一聞,不由心一沉,大失所望。
果然是味道不同,隻是淡淡的香味中,略含些腥臭味道。
我滿心的熱度如被冷水澆透,涼了下來。
我有些失望,想是龜殼的氣味作怪,這東西補顔去衰是大好的,隻是怎麼除去那味道呢?
我冥思苦想未果,吩咐冰绡伺候我沐浴梳洗,拖着疲乏的身子去歇息。
隻得明日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