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讓他去幹了什麼?
讓他病得這麼嚴重?
”雖然一向是個好脾氣,但是梁誠一說,韓水還是忍不住拍桌子站起來。
其實因為漸漸接受适應自己獨特的記憶能力,所以餘澤對外界的承受能力已經很高了。
餘澤十歲出頭的時候,在馬路上看見一場車禍,都很久不能出門,一出門就産生自己被車撞的幻覺。
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梁誠自知是自己綁人在先,隻能挨了這場罵,等韓水冷靜下來才問:“那他如果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應該怎麼治療?
”
韓水:“沒有辦法,隻能利用他對記憶的控制能力,進行清理。
”
梁誠:“你的意思是失憶?
”
“不是失憶。
”韓水咬着牙說,“失憶是忘記了。
但是對餘澤來說,進行記憶清理隻能将那部分記憶短暫掩蓋,但這不是永久的。
飲鸩止渴知道嗎?
他這是一種假性遺忘,如果以後想起來,傷害會變本加厲。
他已經做過三次了。
”
梁誠懂了他的意思:“除此之外沒有别的辦法?
”
韓水本來就對鷹這個組織沒有好感,這時候更覺得梁誠是個惡人,他冷着臉回答:“當然有。
人的感情是會鈍化的,如果你為某事而感到悲痛欲絕,那你可以一直強迫自己回想這件事,不停地想。
也許幾萬次之後,你就會覺得那件事對你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
他是抱着諷刺的心态說這段話的,卻沒想到梁誠臉上一副思考的表情,好像在真的思考他說的到底有沒有可行性。
韓水正要發怒,門忽然被推開,妮洛因為奔跑頭發有些散了,有些微喘:“梁誠,老大找你――”
她的目光一下子和韓水對上。
站着的男人長相溫潤儒雅,雖然看上去心情不大好,但是目光仍然是溫和的,向她點了點頭。
妮洛臉突然一紅,說話立刻變得磕磕絆絆地:“――老大找你、呃,找你什麼事來着?
哦,對了,好像是問工地的事情,呃,好像是。
”
梁誠立刻站起來:“那我就去。
哦對了,妮洛,這是韓水,韓水,這是妮洛。
你剛從wata出來,有什麼适應不了的可以問他。
”
梁誠離開房間。
韓水倒對他的話有些疑惑,問妮洛:“wata是哪兒?
”
這還是第一次,妮洛忽然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自卑起來,不安地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窗外陽光正好,這年的秋天,溫暖得讓人簡直要昏昏欲睡。
-
三天後,餘澤如約完成工作,離開房間的時候,韓水和梁誠正在等他。
餘澤面色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但看上去精神還算不錯。
他上前與韓水擁抱了一下,互相捶了下肩膀,而後将一摞紙遞給梁誠:“所有的都在上面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
因為通訊網絡現在已全部癱瘓,想要将東西發給各國政府軍隊相當的不容易。
尤其現在行知小學陷在茫茫喪屍潮當中,像是一片孤島,其實并不知道各國政府目前是否存在,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在為營救人民做出努力。
一切都是未知數。
梁誠将東西放進随身的小保險箱裡,幾個人來到隔壁辦公室。
行知小學在這裡有一台複印機,他們要将原版保留下來。
梁誠:“我們要先找一個有掃描儀的地方,然後想辦法發出去。
無線電訊号不行,互聯網也癱瘓了,所以我們還要再想想……嗯,你有什麼辦法?
”
他本來其實也就是随口一問,這三天裡,鷹組的人把辦法都想盡了,也沒有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然而卻聽見餘澤說:“衛星地面站,我來的時候看到郊區有一個衛星地面站。
”
屋子裡複印機的聲音咔咔作響,梁誠嚴肅地盯着餘澤:“你确定?
你還記得位置?
”
餘澤的樣子看上去很虛弱,但是卻帶着一種别樣的亢奮,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神色有些奇異:“全在裡面了。
”
梁誠:“好,那我們這就――”
樓下突然有尖叫聲傳來。
三個人從窗戶上看了一眼,便立刻朝樓下跑去,臨分開的時候梁誠對餘澤說:“保護好你自己!
”
從鷹到達行知小學之後,為了全方位防禦喪屍,在小學原本的伸縮門處加了一座高大的鐵門,四周也都加高了圍牆。
但是今天外出搜集食物的鷹組成員回來的時候,關門的時候慢了一點點,就引來了大批喪屍。
餘澤他們來到樓下的的時候,鷹的戰鬥人員正和那些喪屍纏鬥在一起,婦孺老幼都擠在教學樓入口處。
“往樓上跑!
”餘澤朝他們大喊,“你!
你!
帶學生上樓!
”
被他點到的幾個人這才回過神來,招呼學生往教學樓裡的教室中走。
小孩兒們這時候都吓蒙了,還有幾個尿褲子的,都被成年人一把拉進隊伍。
餘澤看見他們的隊伍走上樓梯,剛想松一口氣,卻見一個胖墩往外面一指:“那是我爸爸!
”
隊伍一下子就散了!
所有的小孩子都往教學樓外沖,攔都攔不住,一個接一個得想往外跑。
餘澤隻能站在教學樓玻璃門處,和另外幾個人死死堵住門口,勸他們:“先上樓,叔叔一會兒就幫你去找爸爸。
”
但是小孩兒哪兒聽他們的?
這裡的孩子大多都和父母分開好幾個月了,一聽那小胖墩的話,都以為自己的父母就在學校的圍牆外,死活要往出跑,根本沒有人聽他的勸。
而在餘澤的身後,喪屍腐爛味道,還有鐵鏽般的皿腥味越來越大,他卻連轉頭看戰況的時間都沒有。
皿腥味會把更多的喪屍引進來,這樣的肉搏戰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這樣想着,忽然有人從身後拉了他一把,餘澤跌跌撞撞地退了一步,旁邊有人立刻将門關住鎖上,将那些小孩兒一個不落地鎖進教學樓裡。
趙修平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吩咐旁邊的屬下:“誰再敢擾亂秩序出去,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兒,都丢出去喂喪屍。
”
底下人答應下來。
兩個人守住門,手裡端着□□,沖着教學樓内跨立,将那些小孩兒立刻吓得一聲不吭了,比剛才餘澤的勸說有用多了。
趙修平大步往操場走去,餘澤小跑跟上,聽見他對另外的人囑咐:“把車上加滿油,一二三隊的戰鬥人員跟我走,讓梁誠把資料送過來――”
餘澤插了一句嘴:“你們要去哪兒?
”
好像隻有這句話,才讓趙修平想起來還有他這個人似的。
趙修平頭也不回地指了一下餘澤:“――你問清楚他路線圖,把有加油站和醫院的位置标一下。
”
屬下立刻聽命,一把将餘澤抓住,從懷裡掏出紙筆來:“您看,您把去衛星地面站的地圖畫一下可以嗎?
”
餘澤想和趙修平說什麼,但是不管他多大聲得叫,趙修平都仿佛聽不見似的大步離開了。
-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
梁誠在鷹組頂半個狙擊手,這時候正在一座臨時搭建的矮房上面狙喪屍,前方是一片喪屍的汪洋大海,他們一個個揮動着僵硬的手臂,想要一口咬上鷹組戰鬥人員的脖子。
但是出于節約武器方面考慮,并不是所有人都備槍的,因此鷹組有些節節敗退的意思。
但是趙修平并沒有對他們下死命令,隻要求他們盡量将喪屍包圍在一起,喪屍沒腦子,鷹組的人又訓練有素,場面仍在控制當中。
梁誠聽見餘澤的話,沒有回頭:“你本來就要一起去啊……啊,是老大不讓你一起去?
”
餘澤:“是。
”
梁誠沒怎麼在意:“不去就不去呗,他不讓你去肯定有他的考慮。
”
他微擡了一下槍口,再次一槍爆頭。
餘澤從旁邊摸了一塊石頭砸下去,正将一個要爬上來的喪屍砸了個頭破皿流:“可是我想去。
”
梁誠贊賞得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投回戰場:“出去冒險有什麼好的?
吃苦受累不讨好,還有危險,你的腦袋可是寶貝,帶出去風險太大。
”
餘澤:“可是我以後總有遇到危險的時候,不可能一直呆在後方,你們不可能永遠把我關起來。
”
梁誠想了想:“說得有道理,那你用這個理由去說服老大吧。
”
餘澤:“……”
梁誠又打了一槍,看他沉着一張臉,這時候才把餘澤的問題當成一回事:“他真不讓你去?
怎麼回事?
他不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啊……奇怪。
”
正好這時候問梁誠要資料的人來了,梁誠将裝着資料複印件的手提箱帶上,狙擊位讓給别人:“走,我也去問問他。
”
鷹組的人之前出去找食物的時候,從大街上拖回來兩輛性能不錯的越野車,改裝之後每輛能坐七八個人。
餘澤和梁誠過去的時候,上面已經坐滿了人,一個個整裝待命。
梁誠将手提箱送上車,對趙修平說:“我聽餘澤說你不讓他去?
”
趙修平本來在檢查槍支,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毫無感情,甚至有敵意。
這眼神霎時間就讓餘澤覺得好像是自己犯了什麼錯似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裡面。
“他容易拖後腿,沒人有時間照顧他。
”趙修平冷淡地說。
餘澤的心一下子難受地縮起來,簡直想拔腿跑開。
他本來并不覺得自己去不去是件多大不了的事情,他隻是想鍛煉自己,他隻是想跟上趙修平的腳步,不要落得太遠……
趙修平跳上車,将車門一碰,這時候連梁誠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就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
之後發動機的聲音傳來,他們就要走了。
餘澤低頭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汽車發動,緩緩起步。
梁誠轉身看見他,微歎了一口氣,想安慰他一句:“老大一直就這樣……”
餘澤突然拔腿就跑,瘋狂地拍車門:“停下!
停下!
”
副駕駛車窗玻璃搖下來,露出趙修平寫滿不耐煩的臉來:“有話快說。
”
餘澤握緊拳頭:“我給你們寫的地圖是錯的。
”
車裡拿地圖的人立刻慌了:“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寫的是錯的。
”
趙修平看着他,餘澤也孤注一擲,硬着頭皮迎上他的目光。
趙修平也許會逼他重寫一份地圖,或者幹脆根本不信他的鬼話,但是無論哪種,餘澤都想好了應對的辦法――
“上車。
”趙修平幹脆得說,目光很快從他身上移開,重新将車窗搖上去。
餘澤得償所願,從後面的門上了越野車,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失望。
司機大笑着喊了一聲,原本和喪屍纏鬥的人都散開,越野車瘋狂地朝校門口開去,後車窗玻璃打開,有戰鬥人員在經過喪屍中間的時候扔下一個炸彈。
轟!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喪屍被炸得皿肉橫飛,濺了一車窗的皿迹。
剩下不多的喪屍再次爬起來,然而連站穩都沒有,就被下一輛車再次撞倒,又是一顆炸彈。
轟!
司機确認喪屍基本處理幹淨了,立刻一腳油門,在空蕩蕩的小城街道上,一路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