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武是個聰明人,轉天餘澤答應去避難所之後,他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截了當地回複他會保證趙修平的身份問題不受懷疑。
雖然餘澤對他在避難所的權利到底多大并不清楚,但是仍然心存感激。
而趙修平去避難所的決定,終于在鷹組人中開了個頭,決定去或者不去的,短短兩天内就都有了各自的決定。
但是讓餘澤驚訝的是,李源打算一個人離開。
他已經開始熱火朝天地張羅着打包自己的行李,餘澤聽梁誠說他還和洪越幹了一架。
可惜未果,兩個人的選擇誰也沒改變,于是開始冷戰,互不相讓。
擺明了要到分開那天都不再說一句話。
餘澤是真沒想到這倆居然這麼幼稚,心中感慨萬分。
“他們以前就這樣。
”趙修平站在他身後,冷言道。
今天是避難所加派的搜救隊來的日子,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如果一切順利,今天就是他們在溶洞裡呆的最後一天,晚上乘坐飛艇,後天就可以抵達避難所。
白天吃早飯的時候,王敬武就已經吩咐人和搜救隊進行聯系了,大家都有點忐忑不安,忙着和關系好的朋友告别。
但是李源和洪越卻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似的,該冷戰冷戰,該打架打架。
吃飯的時候倆人照常坐在一起,洪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把李源的碗碰翻了,明明隻是一件小事,但是兩人都不願退步,嗆着嗆着最後差點兒打起來,讓旁邊的人費了老大勁才分開。
這場面看得餘澤歎為觀止,聽見趙修平這麼說,他立刻來了興趣:“怎麼說?
他們以前也鬧過?
”
趙修平喝了口水,目光從杯沿上朝他看過來:“我之前帶人從wata走的時候,本來沒打算帶洪越。
”
“哦。
”餘澤抑揚頓挫地回複,立刻想象出了那場面。
趙修平從wata走的時候隻能帶鷹組三分之一的人,所有人篩選了一遍,洪越因為一些原因本來應該是被留下的那個。
結果李源脾氣上來了,連趙修平也敢惹,放話說要麼他也留,要麼帶洪越一起走。
當時鷹組的衆人都認為倆人死定了,簡直無理取鬧啊!
畢竟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隻是外放三年而已,總會回來的,所以也沒有人将這個機會看得特别重要。
隻有趙修平心裡清楚他們那次出去,就再也不會回去了,所以出乎衆人預料的,他沒有嚴厲整治李源,而是最後搞了一點手段,把洪越也帶出來了。
這才有了這二位有機會在這裡上演全武行。
“嘿,看來他們總要有這麼一天――”
溶洞外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連帶地面都有些微的震動,餘澤從椅子上站起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東西,往洞外走去。
他們來到洞口,隻見蒼藍的天幕下之下,北面的視野幾乎全被三架巨大的深灰色三角形飛行器占據了。
一片黑壓壓。
而那轟鳴聲正是為首那架降落在平台上發出的聲音。
因為沒有位置,其餘的兩架停在了視線外的地面上。
平台上的那架降落時,所有人不得不遠遠躲開,卻沒想到它降落的時候雖然聲音很大,但是幾乎沒有驚動一草一木,猶如被人輕拿輕放般接觸了地面。
飛行器有半架波音747一般巨大,這種降落在之前幾乎是無法想象的。
餘澤本來毫無波瀾的内心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他沒想到就這麼短短的時間,科技就取得了這樣的進步。
他情不自禁地開始期待起抵達避難所的那一天。
那個叫不上名字的飛行器降落之後,在平台上停了大約半分鐘的時間,之後靠近腹部的某處緩緩打開,伸出一架光滑的銀色伸縮樓梯。
所有人鴉雀無聲。
三個穿深藍色制服的人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在王敬武面前與他握手。
但是王敬武退了一步,笑了一下将左臂伸出來。
其中一個手裡拿着類似鋼筆模樣條狀物的人,立刻上前在他伸出的左臂上掃了一下。
那人低頭看了一眼,似乎是在金屬物體上仔細核對了信息,低聲對别人說了什麼。
他們這才握手擁抱。
“大概準備得怎麼樣了?
”穿藍色制服的人問。
王敬武叫人把名單遞過去:“人比較多,能坐下嗎?
”
那幾個人爽朗一笑:“當然!
這麼久了,沒想到還能有這麼多的幸存者。
隊長特别重視,專門從上面特批了航線和起降台,讓我們把t52開過來。
我們多會兒啟程?
”
環顧四周,有人着迷地看着這架線條優美的飛行器,有人目光中則流露出警惕不安的神色來,懷疑這種東西到底是不是可靠……
“餘澤,我們大概多會兒啟程?
”王敬武突然問他。
幾乎所有的面孔都在同一時間轉向他,這似乎是一個神奇的時刻,穿深藍色制服的飛行器駕駛員、穿軍裝的搜救隊員、李源洪越剛剛還在争吵的面孔、韓水、妮洛、梁誠、所有的人――
趙修平站在餘澤身後,手放在他肩上,穩定而有力。
餘澤定了定神,握緊了拳頭:“兩個小時準備時間,我們馬上就可以走。
”
避難所畢竟條件好很多,他們來的時候帶的很多東西都可以不用帶。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确定要走之前,餘澤他們就将所有有用的物資都封存保護好了。
如果以後還有幸存者經過這裡,起碼可以在這裡生活很長一段時間。
短暫的會面結束,大家很快散開去做各自的準備。
洪越卻亦步亦趨地跟着趙修平和餘澤穿過人群,焦急地問:“我想問一下,避難所能不能随便進出?
在那兒和外面的人聯系方不方便?
我有沒有可能――”
因為之前避難所爆發過鼠疫,所有帶去的動物都要進行特殊的嚴格檢查,餘澤忙着去找仙人掌,說服它乖乖鑽進籠子裡。
趙修平将洪越擋在後面,隻說了一句話:“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不管是誰,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
洪越頓時一句話都沒有了。
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避難所不比普通的地方,不可能讓他随意進出,或者占用資源和自己的朋友随時聯系。
如果他真的跟搜救隊走了,要再見李源一面就真的太難了。
“你們商量一下。
”趙修平簡短的說了一句,拍了拍他的背,也走了。
哄鬧的人群一波一波從洪越身邊經過,他一直站在原地。
-
“去了避難所,他們會給你們換新的身份卡,到時候可千萬不能弄丢了。
不管是用餐還是取用物資還是工作,你們都需要用到。
”
飛行器一名副駕駛員名叫沙蕾,是個和妮洛差不多大的年輕女孩兒,長着一張地地道道的中國人面孔,笑容可掬。
她站在飛行器的伸縮梯前,一個個排查每個人的身份,和名單上進行核對,不厭其煩地回答每個人的問題,看上去仿佛耐心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幾乎所有人都上飛行器之後,她又看了一次名單,問底下的人:“所有要走的人都上來了嗎?
”
溶洞前的平台上,還剩下十多個人,就是這次唯剩的一些不打算去避難所的人。
他們中有些人是夫妻,打算留在溶洞居住,還有一些是鷹組的人,害怕避難所不願意接受自己,于是也打算留下。
隻有李源,餘澤從來沒看出來他生在wata卻長了一顆“浪子”的心。
他計劃在溶洞裡再呆幾天,等溫度變低之後一個人上路,一個人生活。
這些人站在平台上,沒人回答沙蕾的話。
“那就是所有人都到了?
”年輕女孩兒自言自語道,又一次排查了名單,“可是好像少了一個,姓洪……你們裡面有一位姓洪的男士嗎?
”
沒人回答。
她正想去找餘澤核對,卻聽見洞口傳來一句低聲的:“有,等我一下。
”
洪越穿着灰撲撲的迷彩站在門口,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
沙蕾笑道:“正好趕上了,快上吧,我們馬上就可以去避難所休息了。
”
洪越拎着自己行李,沉默着點點頭,飛快地低頭從那十幾個人面前走過。
李源正站在那些人的最前面,對洪越的出現,臉上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恍若未見。
洪越一步一步走上樓梯,沙蕾伸手想要幫他拎行李,邊說:
“避難所條件不錯,你們去了可以先去分配的宿舍睡覺,裡面還有電視,可以看電影。
就算是要分配工作,也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
而且那裡的同事之間相處都很好,大家都是朋友――”
其他兩架飛行器都已經起飛了,這架的駕駛員也有點心急,洪越剛跨進銀白色的機艙,樓梯便開始收回,艙門無聲地滑上。
外面的人沖他們揮手告别,唯獨李源抱臂站在那裡沒動。
鷹組的人沉下臉來都有些兇巴巴的,他這神情搞得大家離别的氣氛都被攪光了,之後他幹脆放下雙臂,轉身大步往溶洞裡走去。
機艙門即将閉合的瞬間,洪越往外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形影單隻的背影。
突然,他将手□□門僅剩的縫隙當中:“嗷!
”
沒想到這門看見合得慢,力道還挺大,艙門回彈的瞬間,他立刻将手抽回來,吃痛地甩了甩。
沙蕾從前面跑回來:“怎麼了怎麼了?
忘拿東西了嗎?
”
t52的機艙門有自動報警系統,因為洪越剛才的那一下,現在整個飛行器開始重新進行自檢,機艙内閃爍着紅光,艙門大開。
洪越當機立斷從地上拎起自己的東西:“沒忘拿。
就是突然不想去了,記得跟我老大說聲對不起!
”
說完這句,他也沒讓沙蕾幫他把扶梯放下去,直接就從兩三米高的地方跳下去,風風火火地追着李源往溶洞裡跑去了。
餘澤隔着飛行器窗口看到了這個場面,也沒什麼反應,看了一會兒就轉過頭去和趙修平說話。
沙蕾對這種場面早已見慣不怪,她将機艙門重新合上,聳了聳肩,将洪越的名字從名單上劃去,而後前往駕駛室進行播報:
“歡迎各位乘坐我國最新研制的t52蝶形飛行器前往一号避難所。
我是副駕駛員沙蕾,下面由我來向大家介紹一号避難所的基本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