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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重要的是得體

情歡 雪家的貓 3137 2024-01-31 01:06

  在那次和何子岩對話後不久,謝靜目睹了王奇善被逮捕的全過程。

  那天晚上,王奇善破天荒回來得特别早。

  他沉默了良久,終于開口了,說:“你是不是想離婚?

  “是。
”謝靜平靜地回答。

  沒必要再僞裝幸福的家庭了。

  “我可能沒多久了,我可以答應你。
”王奇善挨着謝靜坐下。

  謝靜反而詫異了,王奇善這是怎麼了,之前不是把離婚協議撕得粉碎嗎?

  “公安和銀監會,還有檢察院,都找過我了。

  “所以?

  “我做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我可能就這兩天了。

  “你還做了什麼事?

  王奇善歎了一口氣,看起來蒼老好多。
他緩緩站起來,看着窗外璀璨的霓虹。

  “沒必要說了。
你把離婚協議拿出來,我簽字。

  他說得很慢,像是千萬斤頂在心頭。

  謝靜沉默了一會,起身去把離婚協議拿出來。

  兩個人都沉默着,A4紙的響聲很清脆,像極了他們十五年的婚姻,隻不過是紙一張,輕而易舉就會撕爛。

  “王奇善”

  三個字,并沒有多少比劃。

  “房産和車,都歸你。
”王奇善老了。

  謝靜有點鼻酸,“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還做了什麼事?

  “明天早上,我們就去民政局。
這些事情,和你都沒關系了。
”他陷在沙發裡,白色的老人背心挂在身上,圓滾滾的肚皮上有幾道皮膚褶子。

  他老了,看起來老态龍鐘。

  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還是這段婚姻的回光返照?

  “你可以告訴我的。

  “靜靜。
”他伸手握住謝靜的手。

  多少年了,這個稱呼有多少年沒有叫過了?

  方郁晚自習回來了,看到沙發上互相依偎着兩個人,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進了次卧。

  “都老了,哪裡還是靜靜。
”謝靜眼裡泛着淚,低聲說。

  謝靜一直以為,離婚會是一場鬧劇,會是一場持久戰,沒想到,王奇善首先想開了。

  他松手了,謝靜反倒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兩個人的眼睛裡都有淚花,門鈴卻響了。

  謝靜起身開門,一群穿着檢察院制服的人魚貫而入。

  “王副行長,走吧。
”為首的一個人亮出了公函。

  王奇善沉默地站起身,身上的那件白色老人背心,看起來寒酸又滑稽。

  “咔”,手铐冰涼。
幾個人架起王奇善,朝門口走去。

  “靜靜,我走了。
”王奇善對謝靜點點頭。

  謝靜忽然覺得兇腔一聲嗚咽,“等一下!

  她立刻反身進屋,拿出王奇善的銀行制服,穩了穩聲音,說:“穿上走吧。

  “謝主任,這不必了,我們檢察院有衣服,不會冷着王副行長。
”為首的那個人公事公辦地說。

  “不行!
”謝靜的眼淚流了下來,“衣服要穿周正,要得體。

  幾個檢察院的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打開了手铐。

  謝靜溫柔地替王奇善穿上衣服,又慢慢地替他系上領帶。

  肩膀上有一點灰,謝靜輕輕拍掉。

  這個畫面好熟悉,剛結婚的時候,兩個人一起上班,謝靜在出門前,總會溫柔細心地替他拍掉肩膀上的灰塵。
王奇善的鼻子開始發酸。

  穿上制服的王奇善煥然一新,跟剛才那個糟老頭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仿佛又是呼風喚雨、意氣風發的銀行副行長。

  “靜靜,是我對不起你。
”王奇善的聲音嗚咽了。

  幾個人重新給他戴上手铐,夾起他,快速地走了出去。

  門,關上了。
王奇善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整個屋裡安靜得可怕。

  “奇善!
”謝靜大聲痛哭,跌倒在地上。

  方郁不知何時從次卧裡走了出來,他走上前,替了一張紙巾給謝靜。

  “舅媽......”

  謝姐回身抱住方郁,眼淚全部流進了他的脖子裡。

  ――

  謝靜終于知道了王奇善到底做過什麼事情了。

  受賄,大筆的企業貸款,王奇善幾乎都從中吃過回扣。

  賄賂,為了給晴天地産争取更多的貸款,賄賂本行同事和伍書記。

  欺上瞞下,之前李總有筆貸款成為了壞賬,王奇善用自己的錢填了空洞。
還有這一次,拉牟川出去頂鍋。

  難怪,他要賣掉他的寶馬,送錢賠錢兩條線,他支撐不下去了吧,才會想起來賣車吧......

  謝靜聽着檢察院的人跟她講完,悲涼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最後他決定離婚,是良心發現嗎?

  是要放他的靜靜一條生路嗎?

  ――

  在行長辦公室,謝靜遞上了自己的辭職申請。

  “謝靜,你和王奇善都是我們銀行的老員工了。
”行長慢條斯理地說。

  “行長......”

  “老王出了這樣的事,我們都很驚訝。

  “行長,你說,如果我把王奇善所有的贓款退回,他可以從輕處罰嗎?

  行長回頭看了看她,歎了一口氣。

  謝靜平靜極了,她從來沒有這麼鎮定過。

  辭職後,她馬不停蹄地來往銀行和檢察院之間,積極地配合檢察院的一切行動。

  房子,賣掉,車子,賣掉。

  所有的贓款全部退回。

  “靜靜......”在看守所内,王奇善穿着橘黃色的衣服,哭了。

  老淚縱橫,眼淚在臉上的溝壑之間流動。

  謝靜卻一臉鎮定,她這麼做,并不是為了王奇善。

  “靜靜,我對不起你。
我出來了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不了。

  她淡然地笑了笑。

  她這麼做,并不是為了他,她是為了她自己,謝靜不做事情沒有辦好,就甩手走人的戲碼。

  人啊,最重要的是要得體。

  她堅信這一條道理,王奇善被檢察院帶走的時候,他們隻是協議離婚,并沒有事實離婚。

  名義上,她依然是王奇善的妻子。

  她賣掉房子車子為他還清還所有的贓款,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現在,她已經還清了。
她不欠他。

  “靜靜,我對不起你!
沈晴一,她就是個王八蛋!
”王奇善哭得很大聲,小小的探視間回蕩着他的哭聲。

  謝靜卻心如止水,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個孩子,而不是在看自己的丈夫。

  哭聲不絕,謝靜遞給他一張紙。
他像個小孩,捏住紙,哭得鼻涕眼淚橫流。

  這個男人啊,以前多意氣風發啊,他抱着她轉圈的樣子,她一直都記着呢。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奇善......”

  “靜靜!
”他忽然意識到,生命裡,怕是隻有這個女人了。

  王奇善像個小孩子逮住了夏天裡的最後一隻知了,死死地握住謝靜的手不肯松開。

  身後的幹警馬上上前粗魯地分開王奇善的手,“坐好!

  王奇善乖了,不敢再輕舉妄動,隻敢小聲地抽泣着。

  “我辭職了,我要換個地方生活。
”謝靜微笑着。

  她的臉是那麼恬淡,不惱怒,不悲傷。
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她已經不悲不喜了。

  王奇善卻像個孩子,哭聲震天,拼命地想要抓住謝靜的手,抓住生命中最後一根稻草,最後一絲光亮。

  他可是隻有她了啊!
她不能走!

  她像個母親,摸了摸他的頭,低聲說:“你要好好活啊。

  像母親對遠遊的遊子的臨行囑咐,而不是對親密愛人的囑托。

  謝靜站起身走了。

  夏天的陽光真好啊,照得人暖洋洋,一切都是生機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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