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陶楠和高遠的婚禮在本市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了。
陶楠剛出月子,還沒有瘦下來,随便在婚紗店租了一件最大碼的吊帶長拖尾婚紗。
來不及拍婚照,陶楠隻好從手機裡選了一張之前兩個人的合照。
照片放大無數倍,都有些是失真了。
怎麼看,怎麼滑稽。
高遠媽預定的是一個小廳,隻能放下十五張桌子,結果當天起碼來了二十桌客人。
陶楠拖着婚紗,一張一張桌子的添加着凳子。
“不好意思,讓一讓,擠一下擠一下。
”陶楠賠着笑臉将凳子放下。
轉身從人群中擠出去,擠到另一桌去添凳子的時候,長拖尾被人踩住了,陶楠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
頭發徹底散了,頭紗也扯破了。
人群一陣驚呼,“哎呀,新娘摔倒了!
”“婚紗都撕爛了!
”
太狼狽太狼狽,陶楠心裡委屈得發酸。
“快點快點,去補個妝。
”司儀催促着陶楠,婚禮就要開始了,抓起她就往後台走。
陶楠被扯得踉跄,隻得趕緊跟着走。
在後台胡亂地補着妝,不見高遠,陶楠問化妝師,“新郎呢?
”
“剛補完妝,出去迎客了。
”
陶楠放下心來,定定地做好。
妝發師是新手,陶楠的頭皮被扯得生痛,也不敢言語。
這個妝發師是高遠媽請的,便宜。
整場婚禮都是高家出錢,陶楠不敢多言。
高遠在小廳門口迎接着客人,同事,親戚,都來得差不多了。
進來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有點眼熟,一臉青春活力的帥氣,目眼神卻是老成的。
“我是陶楠以前的老闆。
”伍逸認得高遠,不想和他多說話,直接進去了。
高遠仔細想着這張臉,太熟悉,他絕對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呢......算了,先不想了。
婚禮開始了。
小廳裡人滿為患,不少人坐不下,隻得擠在門口站着。
婚禮進行曲響起,司儀的聲音響起。
“現在我們看到新娘,緩緩地向我們走來。
”
陶楠拿着塑料手捧花慢慢地朝台前走去,拖尾有點大,一不小心踩住了拖尾,陶楠慌忙放開腿,想從拖尾上跨過去。
婚紗的内層紗卻立刻把腿纏住了,兩條腿邁不動,“哐”,陶楠摔倒了。
台下,原本安安靜靜的人群爆發出驚人的笑聲。
陶楠掙紮着站起來,婚紗裹住了腳,剛站穩,又跌倒了。
太丢臉了,陶楠的臉漲得通紅。
“哈哈哈哈......”人群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台下坐着的三個老人,高遠媽、高遠爸還有錢文芬,頓時覺得臉都被丢盡了,漲紅了臉。
高遠也尴尬至極,隻得在笑聲中走上前,扶着陶楠走向台中央。
“我們的新娘太激動,我們的新娘上前扶着他走向了我們的婚禮現場。
”
陶楠被高遠攙扶着,一步一步,終于走到了台中央。
這條路,還真折騰啊。
“兩位新人,可以交換戒指了。
”
台下的伍逸死死地盯着高遠,戒指閃着光,她給他戴上,他給她戴上。
這閃光的戒指忽然刺痛了伍逸的心,周茵茵三個字又跳了出來,内心開始劇烈地翻滾着,尴尬出醜的婚禮又怎樣,是婚禮就好。
可他和周茵茵......伍逸搖了搖頭,用力驅散腦海裡,她那張漂亮的臉。
“啵一個,啵一個!
”人群開始起哄。
伍逸無心再看下去,轉身出了擁擠的人群,走到小廳門口,朝婚禮簽名牆瞥了一眼。
這一眼,便叫他無法忘記。
簽名牆的一個角落,分明寫着:周茵茵。
她來了,她一定來了!
伍逸轉身回到小廳,左沖右撞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張熟悉的臉。
為什麼要找她?
不是說好再也不見她嗎?
伍逸的内心開始掙紮,眼睛卻沒有停下,依舊四處搜尋着她。
不,不行,他太久沒有見過她了,他想見她,遠遠地看她一眼就好。
他找到了。
在音箱後面,周茵茵端着酒杯,朝台上舉杯,好像在和台上親吻的兩個人碰杯一般,接着,她仰頭喝幹了杯子裡的酒。
隔着重重人群,伍逸覺得這一眼來得多麼的不容易。
她更瘦了,穿着雪紡白色襯衣,鎖骨更明顯了。
周茵茵又喝了一杯。
怎麼就不吃點東西呢,怎麼就隻顧着喝酒呢。
伍逸的心揪坐一團,眼睛好像黏在了周茵茵臉上,舍不得離開。
前面一個人忽然站起來,擋住了伍逸的視線。
伍逸慌忙撥開人群,再朝那邊看去,周茵茵不見了。
人呢!
伍逸慌了。
“伍逸。
”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藏在吵鬧的人群裡,司儀的講話聲,周圍人的起哄聲此起彼伏,可是這聲音還是穿過重重人群,沖進了伍逸的心裡。
隻因為這是她的聲音。
她就站在他身後。
他卻忽然不敢動了。
他怕,他怕這麼近距離地見到她那張臉,他就會忍不住想要再次擁有她。
他還沒辦法抵抗她。
“伍逸。
”她的聲音又來了。
“你也來了啊。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伍逸僵硬地轉過身,她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後,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水。
“這麼巧。
”他找不到詞,随口編了一句話。
她卻笑得很自然,“是挺巧。
”
“你......”他找不到詞了,凝視着她。
她依然笑着,是接待老朋友一般的笑意,禮貌又周到。
“我先走了。
”她揮手說再見。
“那......再見。
”伍逸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看着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了。
“我們的新郎再吻一次新娘,大家說好不好!
”司儀的聲音挑逗着現場的氣氛。
“好!
”人群中爆發出響亮的聲音。
台上陶楠和高遠再一次嘴唇碰在了一起。
台下的伍逸卻覺得這甜蜜的起哄聲來自遙不可及的另一個世界。
他的世界裡,那個她,已經慢慢走遠了。
周茵茵慢慢走出了小廳,外面太陽正大,盛夏時分,曬得人蔫蔫的。
就當今天是一場告别吧,不要有眼淚,不要哀傷,你要記住我笑起來最美麗的樣子。
從今以後,每一段人生都不會再有伍逸。
她這麼想着,忍住眼眶裡的淚,走出了酒店。
酒店外,一對學生情侶在陶楠和高遠的大幅照片前停了下來。
“方郁,你看,他們結婚了。
”安歆拉住方郁的手,一臉羨慕地說。
“嗯,我們以後也會結婚。
”方郁緊緊握住安歆的手。
“我們要像他們那樣。
”安歆踮起腳,輕輕在方郁嘴上啄了一下。
“對,像他們那樣。
”方郁摟住她,将自己的嘴唇覆蓋了上去。
盛夏,天空藍得通透,太陽用盡力氣炙烤着萬事萬物,仿佛要帶走所有生命的生機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