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似乎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因為眼前原本就立體的臉龐又在繼續靠近我的皮膚,我沒有辦法。
隻好當做沒有看到周圍的任何一個人,而把我的臉扭向一邊,可還是難以抑制的聽到了他貼近耳邊的話:
“不是嗎,蔣雯?
”
他的聲音不是很大,那聲音是從喉結處靜靜開出的花朵,深藍色的花蕊裡散發着的芳香,用看似單調的色彩彰顯着自己的沙啞。
那來自地底深處的營養在花瓣末梢凝聚成淡淡的黑色,灑落在周圍的空氣裡。
陽光照射在我的想象裡的程野的側臉上,溫暖的有些過火的炙熱在我的耳朵旁邊燃燒起來,就好像有着黑色末梢的深藍色花朵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紅色烈火。
而不管這是現實還是夢境,毫無防備的我都注定淪陷在他的攻勢裡。
對于他正在設置陷阱的反問,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隻好将話題轉移到另外的問題上。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在他的面前,我絕對不可以表露出自己一絲一毫的真實,否則,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會被他死死的捏在手裡。
“你把我按在牆上,是有事要對我說嗎?
”我頓了頓,扭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用不緊不慢的聲音繼續說:“程哥。
”
程哥,是認識程野的大多數人對他的稱呼,也是我在我的十八歲生日宴會失敗以後,到程野的别墅時,第一次聽到的别人對他的稱呼。
那個時候的我,對什麼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所以也跟着其他人一樣喊着程野為“程哥”,而我對程野的稱呼反而讓當時在程野周圍的人弄得哈哈大笑起來。
當時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笑話我,隻是程野也是坐在沙發裡低着頭悶聲低笑,之後告訴我,“你不用像其他人那樣喊我程哥,直接喊我的名字好了。
”
程野,你難道不記得了嗎?
是你讓我喊你的名字的啊!
我也是你允許的可以直接稱呼你的名字的第一個女人啊!
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而我知道,你并沒有忘記“程哥”這個稱呼。
我的話音剛剛落地,就看見程野那原本壓迫感極強的眼神像被強烈的風吹動的風筝,在突然的劇烈振動。
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是宇宙之中的黑洞,似乎在任何時間都可以撕碎任何靠近他的所有東西,深不可測的深度在未知的星際裡穿梭着。
距離我非常近的根根分明的眉毛在微微的彎曲着,有一種難以抑制的不爽感在我和他的空氣之間僵持着,原本就不是非常明顯的雙眼皮在被蹙壓下的眉毛顯得更加的不明朗。
已然出現在他濃黑眉頭上的皺紋已經承載着太多忍耐,可能在下一秒就會不可抑制的爆發出來。
“怎麼會沒有事呢?
”盡管他的眉頭有着一閃而過的微蹙,可他嘴角的上揚依舊存在,也依舊冰冷:“你以為我有很多的時間陪你玩嗎?
”
他的眼神盡管還在繼續看着我,可是我能夠感覺的到那眼神已經沒有剛剛盯着我的眼睛時那樣的邪魅,而是有一種莫名的疏離。
而這疏離的眼神下,隐藏着的不僅僅是相擁一晚的一夜無夢,還有一些我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感情,和一些最是讓我難忘的探究和關心――
“告訴我,你的身體怎麼了?
”
他依舊微笑着,可是我卻心痛着。
他一定是誤會我了。
現在站在我眼前的男人,已經褪去他冰冷的外衣,從他嘴裡流露出的聲音進入耳膜,就像是幹渴許久的我喝到了甘甜的泉水。
溫潤如玉,緩緩道來,柔美的聲線猶如在美麗的白天裡飄落在手心裡的雨滴,讓人由不得心生憐惜,我甚至不知道究竟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剛剛進入到我耳膜的聲音。
如果說之前他的邪魅冷笑時的聲音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之聲,那麼,如今他的溫暖關心時的聲線就是來自天堂的天使之翼。
這可能不是絕對的純淨,但也有足夠的靜美。
可是,我應該怎樣回答呢?
之前來醫院之前我就已經欺騙了陳姨,說我是因為沒有及時請假的原因,所以公司老大讓我趕快回到公司。
可是,她怎麼可以想到我來到了醫院呢?
那麼,我是不是就不應該繼續欺騙了呢?
而且,我來到醫院的原因并不是因為我自己的身體,而是因為我和程野的孩子――小昭。
如今,孩子的父親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本就應該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情,而我卻還有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他這個事實……
程野,我多麼想告訴你,我來到醫院并不是因為我的身體,而是因為我們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小昭有先天性心髒病!
而這些,你都不知道。
我在心裡呐喊着,有那麼幾次,我都難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多麼想要把這些話一股腦兒的全部告訴他。
因為我想起了我之前曾經答應小昭的事情,答應他,在他病好以後就讓他見到自己的爸爸;我又想起醫生在詢問我有沒有其他家屬的時候,我告訴醫生我是未婚媽媽的回答時那個醫生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詫異。
還有的是,在我因為小昭的病情反複不穩定的時候,我在淚眼朦胧中看到其他孩子的媽媽歪倒在自己丈夫的懷抱裡哭泣,可我卻要一個人默默承擔着這一切。
有的時候,我真的會懷疑自己,一個年輕女人,究竟可不可以一個人在孩子面前繼續堅強下去。
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想要找一個可以能夠給我安穩懷抱的隐懷裡安然入睡,或在我傷心難過時有一個強壯的肩膀來讓我依靠着稍作休整……
一個人太久,讓我承受的太多。
如果有兩個人一起承受,那麼,那些讓我壓的喘不過氣的沉重是不是就可以由兩個人一起分擔?
我在左右徘徊着,不知道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但思索之後,終于決定把這些事情全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