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辦公室鬧哄哄的,究其原因,還是沈連昭等人帶走的苗蘭蘭。
聽到苗蘭蘭被拘留的消息,苗蘭蘭的娘家人都趕了過來,畢竟人家丈夫剛死,你們就把人家未亡人帶到警局,而且還是嫌疑人的身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黃隊長,已經六個小時了,你給我個準話,你們到底有沒有證據證明大榮的死與蘭子有關,不然我們可不管你們什麼狗屁規定了。
”
說話的是苗蘭蘭的父親,一個看上去十分嚴肅的老人,臉上布滿皺紋,就連脖子上也不能幸免,但他的眼睛卻是這群人裡最深邃的一個。
“各位請放心,我們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苗蘭蘭女士隻是協助調查,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黃伯川耐心地安撫着衆人的情緒,心裡卻無比羨慕此時身在審訊室的沈連昭,比起應付這群鬧哄哄的人群,審訊反而更加輕松。
但事實并沒有黃伯川想得那麼簡單,沈連昭面沉如水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苗蘭蘭從進來後就一直沉默以對,一句話都不肯說。
原本精緻的發型已經開始松散,但苗蘭蘭完全沒有意識到,隻是呆呆的坐在那裡,微微低着頭。
對面的兩人也不着急,各自查閱着手裡的文件,抑或者輕輕用筆叩着桌面,完全不在意地與苗蘭蘭玩起沉默是金的遊戲。
“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門“吱呀”一響被推開。
苗蘭蘭下意識地擡頭往傳出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名身穿制服的女警拿着一疊文件走了進來,察覺到自己的目光,那女警毫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附在那個男警察耳邊說了什麼,聲音太小,苗蘭蘭完全聽不清楚。
沈連昭從女警手中接過文件,旋即快速翻閱着,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幅度。
“苗蘭蘭,你昨晚淩晨一點左右在哪裡?
”
苗蘭蘭身子一僵,嘴裡嗫嚅了片刻,但始終沒有出聲。
沈連昭也不在意對方的反應,“苗蘭蘭,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
”
“啪”地一聲,一疊複印照片直接落在苗蘭蘭身前的桌沿,原本高大的身軀,此刻顫抖的更加嚴重。
雖然是黑白分明的照片,但是裡面的人她一眼就能認出來,畢竟他們昨天還在一起。
“這些照片,你、怎、麼、看?
”
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
盡管開着空調,但苗蘭蘭的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眼睛像見鬼般驚恐地盯着眼前的照片,垂在桌下的手相互交叉搓摸着,過了許久,才沙啞着嗓子問道:“你們怎麼有這個照片的。
”
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苗蘭蘭猛地站起身,連身後的椅子也連帶翻到在地,雙眼通紅地望着眼前的警察,“你們懷疑我,懷疑我殺了大榮,這是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會去殺他呢。
”
“那這些照片怎麼解釋,你說自己是回了娘家,實際上卻是去與自己的情人幽會,恐怕這不是第一次了吧,也許是馬榮發現了你們的事情,你們才想要殺人滅口。
”
沈連昭不給苗蘭蘭思考的機會,直接言辭鑿鑿地反擊,情緒越激烈,犯錯的幾率就越大。
“不是,不是這樣的。
”
苗蘭蘭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當年自己滿懷希望興沖沖地嫁給馬榮,那個時候的馬榮還是一幅陽光青年的模樣,自己也不敢相信馬榮竟然會親自向她家裡提親,但是那時候的她被喜悅占據了所有心神,也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直到後來才明白,馬榮之所以和自己結婚,完全是為了報複,報複自己的家人,報複自己曾經的愛人。
呵,那自己又算什麼呢。
身材高大的自己向來是不被親睐的,就連父母也對自己憂心忡忡。
報複又怎麼樣,隻要能活的好好的,給當初瞧不起自己的人瞧瞧,自己還是可以活得很好的。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馬榮流連花叢不念家,但自己始終都是名正言順的馬太太,沒人能取代。
可是沒想到的是,自己竟遇到了他。
每次偷偷見面,享受那難得的二人時光,苗蘭蘭越來越不知足,她頭一次想要離開自己編造的謊言,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可是當自己正準備與馬榮攤牌時,馬榮卻死了,死在他最喜歡的浴缸裡,太諷刺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就那麼死了,自己都不知道該表現出怎樣的情緒才好。
“沈隊,你覺得苗蘭蘭的話可信嗎?
”審訊結束後,黃伯川坐在辦公桌上翻看着最新的口供筆錄,閱讀完畢後,手指還無意識地劃拉着口供封面。
“說不準。
照片裡面的男人找到了嗎?
”沈連昭手裡還拿着在一處陰暗地界拍出的照片,總覺得這次的事情似乎太過順暢。
“還在找,對了,發現這個照片的同事,還在隔壁辦公室,似乎有話要說。
”黃伯川一直在應付苗蘭蘭的家人,險些把這些事情給忘記了。
沈連昭聞言,放下手中的照片,從容的往旁邊走去。
“沈隊長。
”
看見沈連昭過來,穿着警服的女警立刻把手裡的水杯放在茶幾上,對着面前的男人問好。
寒暄片刻後,女警才終于說出了自己的難言之隐,臉上還有着幾不可查的紅暈。
“你的意思是,這些照片不是你找到的,而是有人發給你的?
”
“嗯。
”
雖然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是事實确實如此,隻是她現在都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有自己的郵箱。
“好,我明白了,對方的郵箱地址有嗎?
”
“有。
”
年輕女警很快遞上自己打印出來的信件内容,還特意指出了一個複雜的紋路标志,不确定是否有什麼特殊含義。
她不清楚,但是沈連昭卻是見過這個花紋的,那是曾經發生在S市網絡心理咨詢網站上的一個特殊符号,也可以說是他們的徽章。
章蕭再次見到這個徽章标記時,心裡冒出了好幾句國罵,怎麼哪裡都有它,“隊長,這個網站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嗎,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了?
”
“嗯,确實可疑,看來我們需要和賀隊長他們聯系一下,另外,和苗蘭蘭在一起的那個人盡快查出他現在的位置。
”
就在沈連昭等人全力尋找苗蘭蘭幽會對象時,苗蘭蘭的母親卻與馬榮的父母在醫院的太平間門口發生了争執。
“親家,你們不能不管咱們家蘭子啊,她尋找還被那些無理取鬧的警察關着呢。
”苗母拖着往日關系不錯的馬母的手,試圖讓對方趕緊把自己的女兒撈出來。
“你女兒在警局,我兒子呢,她還在太平間躺着呢。
”本來就承受喪子之痛的馬母,在聽到苗蘭蘭被警方帶走的時候,心裡就開始有疑慮。
但兒子的突然離去給自己的打擊太大,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苗蘭蘭确實可疑。
“你們家苗蘭蘭是個什麼貨色,你們自己知道,念着她曾經也全心全意為我們家大榮,那麼多年也沒得好,本來大家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現在她竟然還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說,是不是那個賤人害死了大榮的。
”
馬母雙眼通紅地盯着抓住自己一腳的苗母,那麼多人不抓,就獨獨帶走苗蘭蘭,說她沒問題,誰信啊?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哪裡會是自殺的人啊,肯定是被人給害了。
眼見求救不成,反而掀起更大風波的苗母,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曾經和顔悅色的親家母,仿佛已經認定自己閨女就是兇手一般,那兇狠的樣子恨不得親手滅了那個殺人兇手。
“夠了,現在在醫院,死者為大,你們懂不懂,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
”
林建成在收到消息後,就帶着公司的幾個重要夥伴一起到了醫院,可是得到卻是馬榮已經身故的消息。
畢竟那麼多年的交情,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
馬倩紅着眼眶,動作輕柔的扶着林建成的胳膊,最近他的皿壓很不穩定,不能在這些事情上太過于沖動了。
察覺到自己妻子的動作,林建成老懷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之意盡顯。
等到林建成再次回頭時,臉上的表情瞬間轉變,陰雲密布的簡直就是羅刹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馬倩,就馬榮和馬家人那副嘴臉,自己早就撒手不管了,有點本事就嚣張的頂了天了。
“林董,大榮是咱們馬家的獨苗啊,你可要為我們做主才是,他可是你唯一的大舅子啊。
”馬母知道,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得罪林建成,不然他們家就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但現在,自己的命根子都沒了,自己哪還顧得了那麼多啊。
“大伯母,堂哥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如果真的是自殺,建成也沒有辦法的。
”
馬倩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聲音卻還是與年輕時一般清脆,加上保養得宜,更是讓人想不到,她還有個二十多歲的兒子。
“倩啊,你現在是發達了,可别忘了當初是誰給了你這個機會,是你哥啊,他是對你真好,你怎麼能忘了呢。
當年如果不是大榮,你還和那個……”
“閉嘴,不會說話就别說。
”林建成臉上的不悅已經很明顯了,手裡的烏木拐杖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發出承重的“咚咚”聲。
今天他來是為了處理馬榮的事情,而不是聽别人胡說八道的。
原本派出自家媳婦撐場面的馬家大伯,一直在旁邊觀看着,意識到林建成動怒的迹象,立即用力扯了扯馬大娘的胳膊,示意她安靜。
他們是要林建成為自家撐腰的,而不是為了得罪他的,就算說了其他的什麼,都好辦。
但當年的事情卻是一個禁忌,不能提,不可提。
場面一度變得非常尴尬,縮在走廊一角的袁諾卻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撐大,好聽清楚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就連手裡的輪椅都被她推動得往前挪動了好幾圈。
原本推動輪椅的聲音并不是很大,但剛剛的情況太特殊,走廊一度安靜地連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到。
于是,引起騷動的袁諾,連同輪椅上的林晟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小晟,你怎麼過來了?
”
馬倩對于自己兒子的突然出現很是壓抑,接着眉頭輕蹙,一臉不贊同地走到跟前,半蹲下身與林晟對視,雙手輕柔地在林晟身上拂過,好似要确認他的安好無恙。
作為幫兇的袁諾盡可能的壓低了頭,滿臉的心虛,完全不敢與溫柔的林夫人對視,以至于完全沒察覺馬倩擡起頭時眼裡的一絲責備。
“媽,我就是聽說舅舅的事情,心裡也不痛快。
家裡又沒人肯幫我,我沒辦法隻能把袁諾叫出來了。
”林晟的臉上蒼白的沒有皿絲,但悲痛的神情卻是顯而易見的。
馬倩的臉色稍霁,不動聲色地起身與袁諾點頭問好示意。
袁諾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但接到林晟電話時,自己毫不猶豫的就答應。
看到眼前面色各異的人,她突然無比慶幸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說不準自己可以比沈大哥更早的接觸到事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