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朝青和金氏從來不要求聞雪意姐妹兩人有多高的才學,哪怕是女子繡活上的要求,他們夫妻都隻要求能過目就行,不要求她們姐妹在技藝上面要精益求精。
聞雪意在繡活上面有天分,聞朝青反而去要求她,把學到的本事,仔細隐匿起來。
不管是那個年代,女子都最怕被盛名所累誤其一生。
而聞春意在這些方面,是格外的讓雙親滿意,她樣樣都在用心向學,可是樣樣都隻能學到皮毛,無法去學精。
這原本是一樁讓人灰心最受打擊的事,在聞朝青和金氏的心裡,反而是小女兒最值得讓他們安心的優點。
聞朝青說,如四房這般的家景,女子太過聰慧,是匹配不上合适的良人,這一生也許會過得痛苦。
還不如女子資質平平,嫁與平常的人家,安于過普通人家的生活。
大雪紛飛,聞雪意夫妻回聞府,他們小夫妻先去給聞老太爺請安。
聽得老人家說了兩句類似風雪天,聞雪意不宜出門的關心話,兩人告辭出來,又前往聞老夫人處請安。
聞老夫人靜養中,未曾見這對小夫妻,聞雪意夫妻知禮的在院子門向裡面行了禮。
小夫妻前往四房方向走去,麻家姐夫心有不安的側目瞧聞雪意臉上神情,見她神色平和,他低聲說:“雪意,老夫人房内有人說話,她是有心不想見我們兩人。
”
夫妻一月有餘,聞雪意漸漸有些了解自家夫婿的本事,她回頭瞧向麻家姐夫,坦然自若的笑着說:“小哥,我父親是庶子,老夫人從前待他就是面子情。
她如今年老之後,對有些事情看淡了,她明白的表現出來不想見我們這些人,我其實也能想得通。
隻是禮儀如此,我是晚輩,不行這一步是不孝,行了,我盡了晚輩的心意。
”麻家姐夫低低的感歎一聲,說:“我娘總是說,能嫁進麻家的女子,都是有福氣的人,可以堂堂正正的不用去面對這些事情。
”
麻家姐夫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指的瞧着聞雪意,把她逗得臉微微紅起來,低聲說:“是,我是有福氣的人。
”麻家姐夫瞧着她的神态,他低聲的笑了起來,聞雪意惱怒的擡眼瞪他。
他們身後跟着的人,很是自覺的緩下腳步,由着這對小夫妻互相逗樂說話。
麻家姐夫自是知道身後的人距離遠了一些,他湊近過去低聲說:“雪意,你安心跟我過日子,眼下,我們兩人苦一些,過幾年,我就不會讓你這麼的辛苦。
”
麻家分家了,這對新夫妻分得一處距離父母宅院最遠的一處宅子,再分得可以吃用半年的糧食,還有少少的銀錢。
麻家老夫妻在這件事情上面,完全沒有一絲偏心這對小夫妻,而是直言家裡現有的這些,大多是由大兒子辛苦掙來,做弟弟的人,長兄幫着娶了妻,又都是有手有腳,不能想着由兄長來養活自家人。
麻家老大辛苦多年,一直覺得父母偏心下面的弟弟們,在分家之時,明白父母對他所作所為一直瞧着心裡。
麻家老大有心想要在銀兩上面,多照顧幾個弟弟一些。
可是麻家老夫妻已經明說,他們夫妻将來要由他這一房供奉到老,别的兒子,每年隻要出養老銀子則已。
何況每個兒子,他們成親之後,所掙的東西,都已經分到各家,連最小的兒子,都不曾提出什麼,别的人,自是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這事就這般拍闆定下來了。
麻家夫妻為分出去的兒子,都在近處置辦宅子,隻是大小不一,想着不壞兒子交情,便由着兒子按排行挑選。
麻家姐夫年紀最小,由着兄長挑揀下去,結果他們這對夫妻分得最靠近街市的院子,好處在是宅子比兄長們宅子還要略大一些。
麻家姐夫樂意有大院子,可以在自家院子裡好好的折騰一番。
聞雪意樂意出行方便,距離麻家父母遠一些,老夫妻遇風雪天氣,就不方便過來巡查一番。
而幾個兄長都是由着妻子去挑揀一番,眼瞧着最小弟弟得那樣一處宅子,心裡都稍有些不安,後來見到小夫妻一臉樂意的神情,一家人跟着歡喜起來。
麻家分家之後,上面兄嫂沒有這般把他們丢出去,而是幫着他們收拾了新的宅子,再幫着打理了新家,才讓這對小夫妻從家中搬了出來。
聞雪意的嫁妝,因早知道要分家的事,都不曾拆開過,正好就這樣搬了過去。
小夫妻都是未曾獨立過日子的人,很是用心的把家裡事拆開來讨論一番,又把來年的事,好好的謀劃一番。
兩人越說越覺得彼此的眼光不錯,遇到最合适的人。
麻家姐夫最不耐煩家裡的細瑣事,他覺得男人就要在外面行養家的事。
而這些家裡事,有聞雪意去做。
聞雪意聽麻家姐夫的話裡意思,覺得他年紀雖輕,卻已經是一個能擔起事的男人,心裡也很快的安甯下來。
小夫妻安頓下來,聞雪意借着聞春意生日的事,兩人回聞府跟長輩們奉告這件大事。
當然,在分家的第二天,聞雪意已經送信給聞老太爺,把事情前後說了一遍,最重要提及是平和分家。
金氏可沒有想過聞雪意這對小夫妻會在風雪天回來,她心裡還存留着他們忙于安置小家的事務。
這對小夫妻走進四房的院子,踏進正房門,金氏是一臉驚喜交集的模親,在房裡玩耍的聞秀節,直接沖到麻家姐夫的懷裡。
自從聞雪意回門那一天,麻家姐夫用心讨好了這位最小的小舅子。
聞府的人,一向是走文雅的路線,待晚輩自是以講道理為主。
而麻家姐夫是走粗犷路線,那待小舅子用了普通人家,通常逗孩子玩耍的招數。
如今小人兒又見他,立時奔過去,雙手雙腳直接挂了上去,小臉仰起來,叫道:“姐夫,你跟我玩。
”金氏和聞雪意有些日子未見,自是各種的想念,兩人湊在一塊就有說不完的話。
麻家姐夫自覺得抱着小舅到到院子裡,玩着各種抛物線的遊戲。
瞧得院子裡候着的婦人,一個個臉變了色,隻覺得這位郎君膽大包天心太野,實在委屈自家貞淑娴靜的小姐。
聞秀節高興的叫不停,還指控着說:“姐夫,再高一些。
”
麻家姐夫和聞秀節玩耍一會後,笑着把他放下來,見他還是一臉不滿足的神情,笑着輕拍他一記說:“你是一個膽子大的人,敢這般的玩耍,不過,這也不能多玩耍的,萬一不小心摔了你,可是要傷筋動骨的。
”聞秀節仰頭瞧着麻家姐夫,他一臉佩服的神情說:“姐夫,你是我瞧過最曆害的人,你不會讓我摔下來的。
”麻家姐夫滿臉的歡喜,能得小舅子這般的信任。
他信心滿滿的說:“我跟着師傅學了這些年的武藝,要是還會摔了你,那是白花費多年功夫。
”金氏和聞雪意站在窗子邊,金氏滿臉驚訝神情瞧着聞雪意,臉上還有少許擔心的神情。
聞雪意瞧着她低笑起來說:“娘,會武藝的人,未必會是動手打人的人。
祖父不會讓我嫁給一個真正的粗野人。
他少時身子弱,家人怕養不大他,為他尋了一個強身健體的師傅。
原本就是外行尋内行人,誰也沒有想到會尋到一個高手教導他。
”
聞雪意入了麻家的門,初初也如麻家人一樣的認為,後來事實告訴她,她的夫君在那方面的成就,隻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高深。
不過,麻家姐夫沒有心思往武官方向走,他一門心思想做一個審案清明的官吏。
聞雪意有性格各異的三個弟妹,初初以為夫婿隻是性情直爽一些,後來知道他還能算一個武技不弱的人,她震憾過後,也很快接受這樣的現實。
金氏擔心的瞧着聞雪意,瞧着麻家姐夫就不是好脾氣的人。
聞雪意瞅一眼金氏,笑着說:“娘,你安心吧。
夫君要是一個猛人,為何周邊的親友,都不知他的本事。
他不過是一個直腸子人,不會沖人随便動手。
何況他學那一行,原本就有不輕易對不會武的人出手規矩。
”金氏輕歎息一聲,隻覺得女兒把事情想得太容易。
她輕搖頭說:“雪意,我一直守在宅院裡面,嫁人,也不過是換了一個院子呆着。
可是我姨娘曾經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曾經有機會自由外出。
她說市井的傳言,十有一可信。
她說現實比書本所能言,有時還來得殘酷。
她曾跟我說,她也不信雙親和家人最終會背離她。
可是現實是她在金府做了妾室,而家人最後去向遠方,漸漸消息都不曾傳進來。
我姨娘在金府見過太多的姨娘庶子的慘境,她從來不想涉及進裡面,她隻盼着出了金府的門,擇一個良人過小日子,苦一些不用怕,她有一手繡活,兩人可以養得起一個小家。
可是她的夢碎了,又有了我,隻能不抱任何的想法,隻想平安度日。
”
金氏稍稍停下來,仿佛想起久遠的一些事情,那眉頭不由自主緊緊皺堆了起來,眉峰都成了小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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