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老夫人的身子随後幾天一直安穩着,聞春意得到這個消息,才算從心裡徹底的放下這個包袱。
這個年代,生為女子,原本就有各種的難處,而身在書香門第的女子,更加是要小心行事,她慢慢的體會到了當中的竅門。
她是無所顧忌的人,卻不得不擔心會拖累到一家人。
她自給聞老夫人請安過後,就一直擔心着,别因為她前去請過一次安,就聽到聞老夫人身子又不好的消息。
聞老夫人身子稍有不好,那災星的名頭,不管誰有意或無意往那一方向一碰,她多少就能挨着邊了。
等到聞老夫人院子傳來的消息,聞老夫人一連多天心情愉悅,還連着接徐府小姐進來陪侍後,四房的人,跟着心裡放松下來。
聞朝青和金氏再次決定下來,日後輕易不讓聞春意出院子門,趁着她年紀尚小,再關上一兩年,影響不了什麼大事。
聞春意是反複的想來想去,她覺得這般終日困守在四房院子裡的日子,長年累月下去,對她的名聲,終究是會有所影響。
她不能在聞府裡随意走動,但是至少希望有機會可以出了聞府的院子門,去外面瞧一瞧。
隻是這樣操作起來,有許多的難處,至少她要出院子門,就要去給聞老太爺夫妻去請安,聞老太爺那一邊好說話,可是聞老夫人這一邊卻沒有那麼好過,何況她的身子,的确是不能再出一點好歹。
聞春意不由的輕輕歎息起來,前人得罪的人,她受不到現罰,受罪的是後人。
聞春意歎息着自由,聞朝青和金氏一樣的放不下她的事情,聞府别的小姐,過了八歲就可以去閨學學習,可是如今輪到聞春意時,聞老夫人這種情況,是受不了刺激的人。
聞春意要去閨學進學。
自是每天要跟着姐妹們一塊去給聞老夫人請安,不管聞老夫人會不會打開院子門,這些孝道舉止,是子孫們應該要表示出來的孝順。
聞朝青夫妻隻要想到聞老夫人從來沒有瞧順眼過聞春意,夫妻兩人心裡就有些打鼓起來,學識如何的重要,都不及女兒的名聲重要。
何況普通人家的女兒,能識字都算相當不錯,而自家女兒早已會自已認字看書寫字算術。
聞朝青輕輕歎息着對金氏說:“你把話透給雪朵聽吧,她是懂事的孩子。
母親的身子骨最重要。
她小小的人兒。
大不了由她姐姐親自教導。
”事已如此。
這是最平順的一條路。
金氏聽聞雪意說過聞府閨學裡課程,她覺得能學到的也是一些淺表知識,不過增加一些姐妹們親近的機會。
金氏點頭說:“那我現在就要跟大嫂透話過去,就說雪朵性子還不夠沉靜。
需要在自家院子靜養着,暫時就不去閨學進學。
”聞朝青夫妻商定這件事情,兩人稍稍能安心一些。
随着兒女一天天的大起來,四房經濟照例要比别的房緊巴巴一些,不過一家大小平平安安,聞朝青夫妻已覺得是好日子。
日子緩緩而過,到了下雪的日子,天氣冷起來,聞春意兄弟姐妹都愛呆在正房裡面。
聞朝青父子說着功課,順便讨論一些外面的見聞。
聞雪意和聞春意兩人手裡打着結,有時還會幫着金氏伸手扯緊關節。
青尋家店鋪生意越發的好起來,金氏由原來幫着趕做一般的細活,換成如今接做精緻的活。
聞雪意和聞春意兩人借着金氏的名頭。
跟着接一些店鋪的活做,已經開始能存一些私房銀子。
姐妹兩人手裡有銀兩,也都不是小氣的人,自願負責四房需要用的筆墨紙硯用度。
聞秀節年紀大小,他一會湊到父親和哥哥那邊搗亂,一會挨近金氏和聞雪意姐妹三人。
不過,他還是知道不伸手去拉扯她們三人手上的線,隻是在一旁嘀咕着叫人。
金氏會笑瞧着他,稍稍停下手裡的事,抱着他輕哄兩句。
聞雪意會伸手摸摸他的頭,笑着逗他開口說兩句話。
聞春意會丢下手裡的事,陪着他一塊玩耍起來。
冬季以來,聞朝青沒有象從前那樣日日在外忙碌,他反而多了些時間留在家裡。
聞春意聽聞朝青跟金氏解釋,是聞朝鴻希望他近些日子,盡量少出去,也盡量少跟無關人物來往。
聞春意覺得聞朝鴻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朝堂裡發生了不被大衆所知的事情,才會令他限制家裡人與外面人的交往。
聞朝青是一個能靜得住的人,閑在家裡,他除去用一定的時間,去大房那邊理理帳,一般的時候就在家裡教教孩子。
聞老夫人身體無憂,還能出來會客,聞府風平浪靜。
聞老太爺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起來,他連着幾天傳聞朝鴻來書房說話。
父子兩人坐在書房裡,聞老太爺歎息着說:“老大,你有空時,還是要多瞧瞧徐府的人。
我們兩家是姻親,有事時,總會有波及。
你母親身體虛了許多,受不了那些紛擾。
朝堂上的紛争,有那麼好站位置嗎?
徐府隻有你母親那一代的男人,還算是清明一些,偏偏近年來,他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府裡事情。
這樣的時候,象我們這樣的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種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是一個家族的颠覆。
”聞老太爺輕輕歎息一聲,徐府的人,平日裡不争氣,眼下想投機,那機會是那麼好抓嗎?
聞朝鴻聽聞老太爺的話,他低低的笑起來,跟聞老太爺低聲說:“父親,你别為徐府的人擔心,他們找不到門道,眼下是亂鑽營。
再說,上面的有心人,那一個不是眼明手快的主子,那會瞧得上他們這樣樣樣不行的人。
”
聞朝鴻這一會慶幸徐府的爺們,一個個不學無術,隻有嘴裡吹着的膽子大,實際上沒有一個敢胡亂往前沖,隻敢跟在一堆人後面叫嚷幾句,有事就抽身往後退。
聞老太爺聽聞朝鴻講徐府人的那些糗事,他聽得搖頭不已,又警戒聞朝鴻說:“你母親那邊請徐府夫人小姐一趟又一趟的過來,你記得約束我們自家的人,不要再給惹出一些麻煩事情。
”聞朝鴻很是明白聞老太爺話裡意思,他沉沉點頭說:“父親,你安心,家裡的孩子,都是知事的孩子。
”
聞老太爺望望聞老夫人那方向,問:“大夫說你母親的情況怎麼樣?
”聞朝鴻神色暗了暗,低聲說:“好好将養着,就是這麼幾年了。
如果不好好将養,也許就很快了。
”聞老太爺沉默下來,低聲說:“你母親最器重信賴你,你有空常去陪她說話。
老二家的,是她的娘家人,叫老二這些日子,讓着她一些。
人老了,大約就會想起年少時的事,你母親想着娘家人,也是正常的。
徐家二老太爺聽說身子不好,你帶着弟弟們去瞧瞧。
”
聞朝鴻點頭之後,望着聞老太爺說:“父親,你要不要常去和母親說說話?
”聞老太爺沉思一會輕搖頭說:“我前天去看過你母親,我們兩人如今相對無言。
或者說,我要說的話,她也知道。
一輩子,就這麼快,黑發紅顔變成白發蒼顔。
”聞老太爺轉頭瞧着聞朝鴻,突然開口說:“老大,你安排老六做的活,他做得怎麼樣?
”聞朝鴻笑起來說:“父親,我原本擔心老六為人還象從前那般的清高目下無塵,如今看他為人處事,遠勝過我良多。
”
聞老太爺輕輕點頭,說:“老大,以後他們分府出去,老四和老六的姨娘,就安排她跟老六家一塊過日子。
老四家的孩子都不錯,隻是老四夫妻都不是擔大事的人,他們抵不過他姨娘的蠻不講理。
老六比老四精明,能制得住他姨娘,又不讓她過苦日子。
老六家的性格,要比老四家的放得開,内宅不怕亂起來。
他們姨娘這一輩子,為人處事是不行,不過還算是對得住我,卻對不住自已生的兩個兒子。
”
聞朝鴻聽聞老太爺安排起老姨娘的後半生,他心裡說不出的糾結感覺,很有些為自已的母親抱屈。
聞老太爺打量聞朝鴻的神色,他微微笑起來說:“老大,我不這樣安排她出府,難道你要留着她在你的宅子裡鬧騰?
有我的安排,就省了她的折騰。
日後,她的後事什麼的,也交由老六安排,不用再來煩我和你母親的安靜。
”聞朝鴻有些擔心的瞧着聞老太爺的神色,瞧得他瞪眼說:“話趕話,說到這裡來了,難道還不許我跟你多說兩句。
”
聞朝鴻稍稍安心下來,大夫說過聞老太爺身體還不錯。
聞老太爺瞧一眼他的神色,想了想繼續說:“嗯,這樣的事,我會趁着我腦子清明,先寫下來。
你們兄弟的分府的事,我去了之後,都會有一些交待。
不管如何,你們兄弟一場,你又是一個大方的人,但是規矩在那裡,嫡長為主,嫡子次之,庶子随意,規矩是不能壞的。
”聞朝鴻自是知道聞老太爺手裡還握着一些私房,幾個宅第,還是有的,至于他會怎麼安排,聞朝鴻心裡知道父親是虧不了他。
聞朝鴻瞧一眼聞老太爺,他笑着說:“父親,你慢慢的想,雪意一天一天的大起來,她的親事,你總要替她安排一番。
要依老四夫妻做主,我擔心他們會委屈了雪意。
”聞老太爺的鬥志立時燃起來,說:“唯一長得象我孫女,你們能容得她,日後日子難過?
叫秀桦母親先多瞧瞧人,不要求高門戶,至少以後她過日子要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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