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程一一差點被拉下馬,桃花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也覺得那馬兒實在有意思,這一回去,不定被主人打成什麼樣呢,眼看了就能活捉了敵方主将,卻失之交臂。
“這麼說來,你這也不算敗啊。
”周自橫突然說道。
程一一這才看到廳裡還有一個人,大眼一瞪,兇道:“你怎麼又來了!
”
周自橫一縮脖子,口中自語道:“什麼叫又,我才進門幾次?
”
程一一眼睛一橫,又要說話,桃花忙道:“他怕我一人在府裡亂想,才過來的。
”
既然桃花都幫他說話了,程一一也就沒再追着周自橫不放,氣呼呼地端起茶杯,一口喝下。
桃花道:“你不是常說‘窮寇莫追’嗎?
你不追過去很明智。
”邊說,邊給程一一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力道不重不輕正舒服,程一一丢了個炫耀的眼神給滿臉渴望的周自橫,惬意地眯着眼享受道:“其實,就算我想追也追不上。
那匹馬太快了,跑起來就成一道紅影,估計和你的墨玉有和一拼。
。
。
。
哎,你怎麼不揉了?
”
程一一扭頭,看到桃花一雙美目睜得大大,正不可思議地望着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輕輕晃了晃桃花,問道:“你怎麼了?
”
“你。
。
你說那馬,是什麼顔色?
”桃花緊緊揪住程一一肩頭的衣服,眼神裡都是緊張。
“紅。
。
。
紅的,很亮的紅,不是尋常的棗紅。
。
。
”
是赤魂。
。
。
是赤魂!
玉冷溪。
。
。
我找到赤魂了!
桃花緊緊捂着嘴巴,怕自己驚呼出聲,眼淚卻撲簌簌地掉。
驚得程一一幾乎從椅子上彈起,周自橫搶步上前撞倒了小幾,茶杯碎了一地。
兩人一臉驚詫加擔憂,卻都束手不知怎麼辦才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桃花蹲在地上,抱膝流淚。
玉冷溪死前說,他讓赤魂從另一條道走,引開追兵。
那夥人手上有弓箭,别說是被追上,就算出現在那些人視線裡,赤魂都是兇多吉少,所以隻能在心裡一直挂念。
聽程一一說的那紅馬的樣子,那古怪的脾氣和機靈勁兒,九成是赤魂。
當年赤魂是成功地引開了沙止水,而沙止水一定是舍不得殺了這樣的好馬,帶回北齊大營,留作己用了。
如果赤魂在戰場上的樣子真如程一一所說,那必是沒被馴服,心中記着舊主。
它倒也是聰明,知道一味反抗絕對會被殺,竟能忍辱負重活下來。
桃花心中靈光一閃,眼淚也來不及擦,突然擡起頭問道:“近期還會打仗嗎?
”
程一一和周自橫正愁着不知桃花是中了什麼邪,忽聽得桃花這麼一問,想都沒想就答道:“三天後。
”她才剛回營帳,戰書跟着就來了,約定三日後再戰,洛雁諷刺說是用這三天時間馴馬去了。
桃花扶着程一一站起,揉了揉蹲麻的腿,神秘一笑:“三天後,我給你一匹好馬。
”擡手拿袖子擦掉眼淚,一揚下巴:“周自橫别走,留在這吃晚飯。
”
兩人哪見過這樣子的桃花,眼淚還沒幹就笑得這麼古怪,甚至帶着兩分邪氣,又有些媚眼如絲的味道,當真是奇怪的難以言明。
程一一怔怔地看着桃花健步如飛的背影,轉頭問道:“這。
。
。
這樣的桃花,你也喜歡?
”
周自橫的眼神如癡如醉,笑得沉迷:“欲罷不能。
”
“哈?
?
”程一一更懵,今日莫不是沒看黃曆,出師不利就算了,還帶了髒東西回來?
那自己怎麼沒事?
啊。
。
。
定是她一身戎裝,正氣無雙,邪祟不敢近身。
是不是得讓洛雁回來一趟,驅驅邪氣?
洛雁會不會啊?
嗯,不用擔心,洛雁什麼都會。
三天後。
程一一在将軍府閉了三天的關,大軍交給洛雁,一敗就算了,定不能再輸一次。
上了戰場,心境很重要,太看重輸赢往往就亂了心神,所以這三天她一直都在休身養性。
桃花也沒閑着,激動了三天。
程一一是不會帶她沖在最前面的,不在最前面,她就看不到對方将軍和馬。
所以,她決定自己偷偷跟着去,若那馬兒不是赤魂,就再偷偷回來。
“桃花,我走了。
”程一一站在院子裡大聲喊道。
桃花走出屋子,程一一身上的铠甲在太陽下閃閃發光,高高束起的一頭青絲随風飛揚,左手按劍,右手負于身後,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替她緊了緊衣帶,桃花調笑道:“你若是個男人,我定追你到天涯海角,非你不嫁。
”
程一一失笑,面露輕佻,伸出食指微微挑起桃花的下颌,語氣輕飄地說道:“小美人,待爺得勝歸來,定遂了你的心願。
”
桃花故做嬌羞地一扭頭,雙手遮面,輕嗔:“壞死了。
”
這一扭頭不要緊,正好看見了目瞪口呆的周自橫。
“呃。
。
。
”桃花尴尬得想找個洞鑽進去,卻又不得不打招呼:“周少爺,你又來了。
”
周自橫斂了心神,滿腹委屈,怎麼又說“又”,就這麼不待見他嗎?
“來送程将軍,希望凱旋而歸。
”周自橫對程一一行了一禮,她是将軍,這個禮是受得起的。
程一一笑道:“哎呀,周大少爺太有心了,來來來,送我一程,我們聊聊。
”說着,一把抓住周自橫的手腕就往外拉。
周自橫甩了幾下沒甩掉,程一一力氣大得像牛,他幾乎是被拖着往外走,沮喪地回頭想要和桃花說句話時,才發現院子裡連個人影也沒了。
隻得認命地跟着走了出去。
桃花躲在房裡,看到院子裡再沒半個人時,才走了出來。
快步到馬廄裡牽了墨玉,翻身上馬,朝大軍駐紮的地方奔去。
眼看着程一一進了軍營,桃花一撥馬頭,繞道而行。
軍營她是進不去的,因為沒有令牌。
好在她就沒打算進去。
南明軍駐紮的營地邊上有一座石山,山上皆是巨石,因為沒有泥土,所以一棵樹都沒有,光秃秃的隻有幾根野草随風擺動。
這樣山上是藏不住人的,不能打埋伏,所以程一一才會把營地紮在這裡,易守難攻。
而她今日,就是要上山。
石山并不陡峭,墨玉走的還算輕松。
本想把墨玉留在山下的,可又怕它太惹眼,被士兵發現。
隻有委屈它一起上山了。
到了山頂後,桃花拉着墨玉隐在一塊兩人高的巨石後。
不遠處的戰場上兩軍已然列陣,各自主帥立于陣前。
程一一雖身形較小,但威風凜凜,一派大将風度。
再看北齊主帥,桃花定睛望去,待看仔細後,心頭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身子晃了一晃,若非倚石而立,已經跌坐在地上。
那馬,紅似朝霞,高大神勇,正是赤魂無疑。
而馬上的人,銀甲朱麾,雖坐于馬背之上,仍看得到身形高大,面容剛毅,薄唇緊抿,眼神牢牢鎖住對面的程一一,目光如炬,竟是封戎!
桃花怎麼也不能相信,北齊的李将軍,是封戎。
。
。
他連姓名也不要了?
為了将軍之位,還是為了将軍之女?
如果說,這一眼之前桃花還願意相信封戎,而現在,也是心如死灰。
玉冷溪是對的,封戎早已不是鹽岩峰的封戎。
這世上再也沒有這個人了,隻有“李将軍”。
心神恍惚時,北齊的“李将軍”奮力揮鞭,閃電般地向程一一沖了過去。
程一一不甘示弱,一夾馬腹,右手持劍,策馬迎上。
兩人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短兵相接。
一聲尖利嘹亮的口哨聲從遠處荒山突然響起,口哨聲還未消,程一一就看到眼前李将軍的戰馬上半身立起,長長地嘶鳴一聲,似是回應那聲口哨。
李将軍在馬背上晃了幾晃,沉聲喝道:“赤魂!
又想挨打嗎?
”
那叫赤魂的馬卻對警告充耳未聞,四蹄落地後就如野馬般甩動身子,馬上的人努力想要穩住身形,不掉下馬來,畢竟陣前落馬就是顔面掃地。
赤魂不停地跳着甩着,像是拼了命也要把馬上的人甩在地上,而終于,它成功了,随着它的奮力地躍,李将軍重重摔落下馬,狼狽不堪。
而始作俑者,正是那聲口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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