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準确的,北齊确實換了将領。
自從換了那位李将軍,北齊軍隊近一個月按兵不動,不退、不攻、不和。
安插在北齊的細作被盡數起了出來,一個不留。
程一一如同忽然盲了一般,隻有輪番派出斥候日夜來回于前線打探消息。
可這樣一來,南明大軍陷于被動,隻能見招拆招,無法主動進攻。
洛雁倒似乎遇到對手一樣的興奮,比起戰場應變,她倒還真沒遇過對手。
桃花隻要一見二人,就是冰火兩重天。
程一一的眉頭就沒展開過,洛雁一臉打了雞皿的興奮樣子就沒褪去過,成天抱着兵書,哪怕睡覺沐浴也沒放下。
過不多時,北齊宣戰――明日關外兩軍對陣。
程洛二人昨日就去了軍營,這樣的當口,是不會回來的。
桃花一人留在府中等得也是心焦,早就把她們二人當做自家姐妹,她們的事她都是當做是自己的事。
而今日,她的姐妹在戰場厮殺,她卻隻能在家裡坐立不安。
北齊的李将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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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停下了腳步。
封戎呢?
他不是早已被提拔?
沙止水傾心于他,必會心心念念想着讓他倆的身份相配,怎麼這回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李将軍?
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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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戎早已戰死沙場?
這樣的想法讓桃花的心漏跳了一拍,無力地扶着椅子慢慢滑坐。
封戎如果死了,她該找誰理論?
為何要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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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的疑問誰來解釋?
三年時間,曾讓她滿心歡喜的愛早已被怨恨磨滅,還愛着封戎?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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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不愛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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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玉冷溪死的那天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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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橫走進廳裡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怆然欲泣的桃花,也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以他的頭腦,怎會不知桃花心裡裝着别人。
可那人舍得讓她孤身犯險,一個人從北齊到南明。
這樣的人,不是他周自橫的對手。
可是,桃花對于他,始終相敬如賓,從未表現出親熱,甚至熟稔也沒有。
連程一一都會與他說笑、冷嘲熱諷,畢竟也是相識三年了。
他的心意桃花不會不知道,也正是因為知道,才會刻意遠離。
這招他太熟了,當初覺得狠心拒絕才是善良,不會耽誤别人,從未想過被拒絕的人是什麼感受。
現在報應來了,他被拒絕了三年。
桃花終究心軟,從不曾當面冷言冷語讓他顔面掃地。
她總是适可而止地讓别人知道,她從未動心。
她從沒在别人面前顯露自我,所以今天哀傷的桃花才會讓周自橫陷得更深,好似冰雕花兒突然有了顔色,讓人呵護之餘也告訴他,她是真實的人,也有七情六欲。
也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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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會被打動。
眼角忽然看到有人站在廳中,桃花吓了一跳,一看是竟是周自橫不請自來,呆呆地看着她,也不曉得站了多久。
深眉緊皺,眼神中滿是憐愛。
桃花心頭一跳,這樣的眼神她不陌生,封戎看她的眼神就曾是那樣。
急忙喚了一聲:“周自橫!
”
周自橫一驚,複又笑道:“本想來吓你一跳,卻被你吓着了。
”
桃花示意他坐下,端了杯熱茶放在幾上,問道:“你來了,有事嗎?
”
周自橫無奈:“每次見我你都這麼問,每次為了見你,我都得找點事出來。
就不能單純來看看你嗎?
”
桃花被說得有些不自在,微笑道:“當然可以。
朋友間,本就應該多走動。
”她終于想起周自橫怎麼進來的了,為了好好照顧程洛二人,她把府裡的下人家丁全支派去了軍營,偌大一個将軍府,隻有她一個人在。
周自橫是熟客,定是從花園小門進來的。
周自橫抿了一口茶,道:“我知道程一一和洛雁在打仗,府中又是隻有你一個在。
就跑來陪你聊天,時間過得也快些。
”
桃花感激道:“謝謝你來了,不然我又得胡思亂想一整天。
”
聽桃花這麼一說,周自橫喜不自勝:“洛一一打仗這麼猛,又有洛雁出謀劃策。
你這是瞎擔心。
”
桃花道:“她倆的實力我清楚,但每次都還是忍不住記挂。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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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則亂吧。
”
周自橫:“所以我來了。
你剛才一臉凝重,也是因為擔心她們?
”
桃花一窒,低聲道:“是。
。
。
的。
”
看到桃花還是不願跟他說出心事,周自橫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失落,卻還是笑着說道:“我帶你出去走走吧,坐在這隻會更擔心。
也許我們一回來,捷報就在府裡等着你了。
”
桃花垂下眼簾,整個攬金鎮都知道周自橫的心思,她又怎會不知。
一個優秀的男人對她好了三年,她不可能不感動,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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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止于感動。
她的心被太多疑問壓得死死的,每天想起時,連呼吸都覺得沉重,心又怎麼可能動得起來?
周自橫是個好人,所以她才不能耽誤他。
“我。
。
。
不去了。
被别人看到,會有風言風語。
”
周自橫終于再難輕松笑着,心裡苦澀一難忍,沖口而出道:“看到就看到,我敢認!
”
桃花被他一言怔住,喃喃道:“可。
。
。
我,對你,并。
。
。
沒。
。
。
。
”
“桃花!
”好像怕桃花說出什麼他不能接受的話,周自橫急忙打斷,“你懂我心思。
就真的一點不動心嗎?
”
“我。
。
。
”桃花咬咬唇,擇日不如撞日,她也實在不願意再這麼耗着周自橫,不如就在今天把話說清楚。
深吸一口氣,桃花帶着歉意道:“周自橫,你不必。
。
。
”
“将軍回府!
!
”桃花未說完的話被哄亮的開道聲打斷,周自橫的手心裡全是冷汗,看桃花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說什麼,正後悔不該把話挑明,程一一和洛雁就如天神下凡般地拯救了他。
一聽程洛二人回來了,桃花飛快跑了出去。
剛到前院小徑,就迎面遇到了鐵青着臉的程一一。
頓時心中一涼,心中也忐忑了起來。
程一一一走進廳裡就悶聲坐着,面沉如水。
桃花與周自橫對望一眼,周自橫無奈地攤手,他沒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桃花小心翼翼地問道:“一一,是不是戰事。
。
。
”
“敗了。
”程一一的聲音幹啞,眼神中滿是疲憊,眼下的陰影看得出她為了這場仗必是兩天一夜沒合眼。
桃花有些吃驚,這才剛過晌午,就算清晨開戰,怎麼會敗得這樣快。
瞧着程一一發青的臉色,安慰道:“兵家常事,再來過就是了。
”
程一一歎了口氣,閉目半晌才道:“勝負雖是兵家常事,但我卻是首次敗得這麼快。
我怕軍心會因此一役動搖,再想樹立。
。
。
就難了。
”
“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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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敗的?
”桃花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問看。
周自橫坐回原來的椅子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在心裡回想了一下戰場上的情形,程一一坐直身子,正色道:“兩軍陣前相對,我與北齊那個李将軍對上,一對一拼殺。
”說着,她閉了閉眼睛,像是在回顧,片刻後,又繼續說道:“說來也奇怪,那李将軍的招式不見得如何精妙,馬上功夫更是平平無奇,可他力量極大,出招速度又快,大刀他用得并不順手,招式生澀。
”
桃花道:“男女力量本就差得多,他靠力量勝你,無可厚非。
”
程一一道:“我的力氣雖然不輸于多數男人,可終究是女人,這點我是知道的。
他知道拼兵器可能赢不了我,就一味撥馬往我近前靠,差點一招把我從馬上拉下來。
說來也奇,他那馬就像知道背上的人要出什麼招一樣,攻擊時就貼近,我出招時就退後。
若不是那匹馬,李将軍想赢也不是容易的事。
”
桃花是個愛馬之人,不由得好奇起來,問道:“還有這麼聰明的馬?
比墨玉還聰明?
”
程一一扁嘴:“我看不比墨玉差,隻不過墨玉是小聰明,那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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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倒像是要成精。
兩馬擦身時,我能看到它的眼睛,就跟個小孩似的,居然還能看出情緒來。
”
桃花聽着一樂,笑道:“墨玉有時不也像個孩子嗎?
”
不提墨玉還好,一提到這馬,程一一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匹神駿好馬,若是上了戰場,肯定能讓她如虎添翼。
可任她給多少好草料,吃多少水果,墨玉死活不給别人騎,白白讓桃花浪費了這麼好的馬兒。
程一一翻了個白眼,心情好了許多,沒好氣道:“說來也是奇怪,那個李将軍差點把我拉下馬,正要乘勝追擊時,身下的馬兒卻突然死活不願再往前一步,任他怎麼鞭打,就是不肯走。
打得急了,竟然掉頭往回跑,李将軍狠拉缰繩,那匹犟馬竟然頭也不扭一下。
我一看他退回,心中想追,又怕是計。
隻得鳴金收兵。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