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望明城裡住下,桃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連帶着連走路也輕快了不少。
每日清早起床去集上買菜,中午做飯,下午閑時會在花園裡打個小盹,亦或者是給兩匹馬洗澡梳毛。
日子過得充實又平淡,也就在這樣的生活裡,她才覺得自己慢慢活了過來。
玉冷溪在剛住下時兌了些現銀給桃花做日常花銷,一包銀子甩過來時,她差點沒接住,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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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花銷哪用得了這麼多銀子!
玉大俠隻優雅地擺擺手,讓她用不完就放着。
放着,放哪好?
這得多遭人惦記!
桃花深知他們三人越不引人注意越好,誰也不知道林家在林九齡之後會不會派别人前來。
是以每天出門她都盡量低着頭走路,盡量不與人過多交流。
可望明城就這麼點大,南頭的宅子被人一金買下的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雖不至于特地跑到家裡看看是誰這麼大氣,可買菜時注視的目光還是讓她渾身不自在。
也是因為她刻意不與人接觸,隻道她是個不好相處的人,這才得了半月清靜。
然而半個月後,終于還是有人按捺不住,敲開了已經更名為桃宅的大門。
門前站着的是一個矮胖婦人,約摸快四十歲,發間已有些銀絲,滿臉堆笑,以至于本就不少的皺紋看得更加清晰。
一看到桃花,眼睛就眯成一條縫,從這小縫裡把她上下前後看了個仔細,直看得桃花心裡直發毛,才咧嘴一笑,大聲笑道:“長得這般美的姑娘,可真是不多見哪!
”
桃花被這大嗓門吓了一跳,硬是擠出一點笑容,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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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說的可有些過了,不過村婦,談什麼美不美的。
”
一聲“姐姐”說的胖婦人心花怒放,說話聲調又拔高了些,呵呵笑道:“别叫姐姐這麼客氣,叫我金環。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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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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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金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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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定了定神,桃花問道:“金環姐今日可是有什麼事?
”
金環這才想起到這裡所為何事,一拍大腿道:“我這腦子一向不好,一聊天就容易忘事。
我家和你家隻一牆之隔,卻在這兩天才知道你們搬進來,今天就特地來打個招呼,遠親不如近鄰嘛,以後打照面的時候可多着呢,我們該多親近才是。
”
桃花這才知道這位胖胖的金環姐是鄰居,特地過來打招呼的,笑道:“好,我們新來乍到,對這裡不熟,如果有要幫忙的地方,還希望别擾了姐姐。
”
一聽桃花這樣善解人意,金環更加喜歡,直道:“好好好,以後少不了要多來你這坐坐。
咱姐倆聊天說家常,也好打發時間。
”
“嗯,以後姐姐常來就是。
”
若是有後悔藥,現在的桃花甯願自己從沒說過這句話。
因為桃花說了“常來”,金環就真的每天必到,都是在午飯後,抱着自己的繡具,可以坐一下午,邊繡邊聊,約摸日頭偏西,自家男人該回來了,就收了東西,整整衣服走人。
因為她的每日必到,玉冷溪一吃完飯就消失不見,說是金環見到他時兩眼冒出的光,像是有什麼驚天大陰謀,他還是躲躲為好;本就不愛出門不愛說話的封戎也是吃完飯就進了屋,聽着院子裡再沒有大嗓門說話,才出來透透氣。
每天如此,風雨不斷,漸漸地,玉冷溪和封戎看桃花的眼神都滿是怨念和委屈。
無奈之下,隻能暗自祈求老天讓她清靜一下,可天總是不遂人願的。
桃花歎口氣,哀怨地看了一眼今天也是準時出現的金環,從進院子坐下到現在,這位姐姐已經不間斷地聊了快一個時辰,說了什麼?
恕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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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環姐,口渴嗎,我給你倒杯水去。
”應該會渴的,如果換了是她,嘴皮子都該幹得粘一起了。
金環又是一眯縫眼,眼角魚尾紋又添幾道,應道:“那就辛苦妹子了,我也确實渴了。
”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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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進了廚房,卻不想拎着茶壺出去,這片刻的清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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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得。
接過桃花遞來的杯子,金環一口喝幹,舔舔嘴唇道:“你準備幾時才和你相公成親?
”
桃花“啊?
”了一聲,故作害羞地低下頭,實則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金環第一次見到封戎時,桃花便說這是他自幼訂親的夫婿,因家中已無親人,這才來投奔在望明城的親戚,可結果親戚也搬走了,不想再回去,就在此定居下來。
也是聽到封戎已經名草有主,這才收了光芒自射的眼神,可每天總是有意無意地問起玉冷溪有沒有訂親。
桃花隻能說沒有,這才到望明,哪能有親事。
金環聽到玉冷溪沒有家事又沒有訂親時的表情讓她終身難忘,仿佛天上掉下金元寶一樣。
她本以為金環對玉冷溪有非份之想,後來才知,金環除了聊天之外的最大愛好就是――說媒。
還說,以玉冷溪的相貌風度,不用他提親,自有女方踩爛桃宅的門檻。
這央媒人的錢,可不少得呢。
桃花擦去額頭冷汗隻能說“桃枝”――也就是玉冷溪――心性不定,脾氣也不好,若金環不經允許就放消息出去,隻怕他要生氣。
這樣,才暫時緩住了金環那顆蠢蠢欲動的紅娘心。
代價就是,金環開始很關心桃花和封戎什麼時候成親,怎麼置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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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成親當天事宜可一切交給她,保證辦得風光齊備。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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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吧。
”桃花敷衍着,最近她都是這麼打發這個問題的。
可今天,金環姐姐似乎并不想再被輕易打發過去了,擱下手中的繡活,難得一本正經地說道:“妹子,這女人的好時光可不長,莫等啊等的,把自己心等冷了。
”
桃花有些愣怔,卻不知怎麼答話。
她與封戎這樣名不正言不順也不是一天兩天,以前不是在山上就是在谷裡,人都見不到一個,自然沒人說閑話。
可現在,已經開始正常生活,再這麼湊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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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底下壓死人啊。
她一個女兒家,總不好追着封戎問幾時娶她,若說他不知,玉冷溪也是明敲暗打地提醒他好幾回,每每看向桃花的眼神裡似乎藏着說不完的話,然後呢,卻還是一言不發。
金環神秘地四下看了看,壓着嗓子說道:“我瞧這宅子匾上的字,買這宅子的錢,怕也是你姐弟二人的吧?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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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桃花茫然點頭,不明白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撇撇嘴,金環又道:“咱們女人啊,一動感情就變傻。
你聽姐給你理理,你這個娃娃親相公,沒錢、沒官、沒宅子、沒地位、沒一份掙錢的生計。
主要是我瞧着他也不像想出去找活幹的樣子,估計是覺着你家有點積蓄,能花一天是一天。
除了長相拿得出手,你這相公,真是找不出什麼優點。
”
雖然桃花心中不喜别人數落封戎的缺點,可也不知說些什麼來反駁金環。
隻得悶悶地說道:“再不好,也是自己丈夫,哪能因為一點不足,就嫌棄。
”
“說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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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女人,金環也是贊成的點點頭
桃花又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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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原是朝中臣子,并沒因為我小門小戶而退親,我又怎能因為他家道中落而棄他不顧。
他本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哪會做什麼營生的活計,我也不忍強他所難。
”
金環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感慨道:“怪不得氣度不凡,必是從小養成。
既然這樣,就等他想通了吧。
但坐吃山空可不好,你那弟弟成天跑得不見人影,這個家現在全靠你撐着,這柴米油鹽可都是錢哪!
”
桃花心虛地點點頭,玉冷溪給她的銀子光是吃的話,足夠他們三人吃十幾年,這還是按照頓頓雞鴨魚肉算下來的,但這是說不得的。
揚了揚手裡的繡品,金環得意地說道:“别看我相公有份營生,我也不願意在家閑着,繡些東西給東城的繡莊,也能換些脂粉錢。
我看,你不如跟我一起接些小活來做,若是繡得好,也能掙不少錢。
”
對于幹活掙錢,桃花向來都不排斥,隻有自己的錢才能花得心安理得。
何況,整日待在家中也确實閑得發慌,她又是會繡東西的,這樣一想,立刻點頭應允。
金環歡喜地拍了拍桃花的手,又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
明天我來時,把你那份繡
活帶來,也省了你跑一趟。
”說完,一步一扭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