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目瞪口呆地聽完程一一的叙述,對沙止水棄衆而逃簡直無言以對:“她。
。
。
就這麼跑了?
”
程一一抓起桃子啃了一口,含糊道:“可不就是跑了,打這麼多年仗,一軍主将逃跑,我還是頭次見。
真是開眼。
”
不得不說,經此一役,沙止水在桃花心裡的樣子已經完全颠覆,全不是當初那般。
桃花一直覺得,沙止水有心計,有擔當,重要是果斷,她能夠視人命為草菅,在戰場上也必然是個狠辣之人,沒承想,狠辣是沒錯的,卻隻狠在了桃花身上。
對部下能抛棄得幹脆利落,又怎會是個有擔當的人。
桃花不由得在心裡暗想:自己看人果然是不準的。
。
。
。
。
洛雁一直默不作聲,直到程一一說完,才問道:“已圍城五天了吧?
”
程一一兩眼看天,想了一會才點頭:“嗯,五天了。
”
洛雁想了想道:“南北城是個小城,糧儲不多。
主要是兩邊商人往來些特産,諸如南明的寶石,北齊的草藥之類,可那些,都不能當飯吃。
”
要不怎麼說程一一離不開洛雁呢,自己想的什麼完全不用說出來,人家就是能知道。
桃花聽洛雁這麼說,也試問:“一一,是想。
。
。
。
。
餓死他們?
”這得餓到何時去,何況,人被逼急了,是會吃人的。
程洛二人相視一笑,洛雁解釋給桃花聽:“我們都是正值花季的美貌姑娘,誰有功夫把時間耗在這上面。
我們估摸着,南北城的糧食緊巴巴夠一城百姓加士兵吃上半個月。
就算個别人家裡有糧,也會藏得緊緊的。
到時候,窮人開始搶糧,富人心慌。
将士們開始時會幫官府平亂,但餓得着急了也會搶。
到時,我們隻需要推他們一把,然後大搖大擺走進去就行。
不費一兵一卒。
”
“為何?
”南北城裡有守城官兵,也有少數跟着沙止水沖進城的将領,他們不會開城門,也不會讓百姓出城的。
程一一吃完桃子,随手把核一丢,風輕雲淡地對桃花說道:“美人,兵法之事你不用懂,我懂就行。
總之,本将軍定教這場仗止于此役。
”她的語氣輕佻好似玩笑,桃花卻聽出了不容置疑的決心。
――――――――――
南北城裡的情況和程洛二人判斷得分毫不差,初起幾天封鎖城門時,百姓們還都能體諒官府和軍隊是為了保障他們的安全,如果南明攻了進來,萬一屠城。
。
。
那可是一個活口也不留呀,所以,死守的決定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混帳之事!
!
”南北城縣令府中忽然傳出一聲怒吼,伴着瓷器落地的聲響,直驚得一府下人心驚不已,從縣令到下人,人人噤聲,隻做自己手頭的事,手頭沒事的,也找些事做,總之。
。
。
不能讓自己閑着,忙死也不能趟這滑水。
怒吼的不是别人,正是沙止水的親爹――沙老将軍。
此時的大堂中沒有别人,隻有這對父女,沙止水雙膝跪地,眼中蓄着淚水,頭低低垂着,早已沒了往日的氣勢。
沙老将軍的臉漲得通紅,指着女兒,手抖得像篩糠,但口中除了“混帳!
混帳。
。
。
”就再也說不出别的。
隻覺眼前陣陣發黑,趕緊扶着椅子坐下,暈眩稍緩,又想再罵,可張了幾次口,也沒說出一個字。
沙止水臨陣脫逃,是沙将軍沒預料到的。
女兒從小随他在軍中長大,大戰小役打了不下上千,五歲就能把兵書背得爛熟,尤其精通棋藝。
這也是他的軍中從來沒有參軍的原因,沙止水的計策又巧又妙,往往能另辟蹊徑,出其不意。
與封戎訂親後,她就一直待在安全的後方,隻等這場仗一勝,就能完婚。
但卻等來了主将被生擒的消息。
生擒?
不止沙将軍,沙止水也極意外,封戎的身手他們是知道的,再加上封家天生打仗的料子,怎會被輕易捉了活的?
沙止水當時的反應就是立刻發兵攻打南明,救了夫婿出來。
但,被沙老将軍攔了下來,他已不再征戰沙場,但計謀還都在心中。
便勸女兒以不變應萬變,南明必定會拿封戎做酬碼,倒不如先看看對方開的什麼條件。
關心則亂的道理她是懂的,也知道聽自己親爹的話不會錯。
才生生忍下心急如焚,開始細細盤問當時是怎樣的情形,将軍如何被俘等等。
說來也巧,封戎與程一一對陣時,這傳令兵就在出戰軍中,發生的一切都看得真切,也就老老實實分毫不差地對沙止水又說了一遍。
傳令兵說完後,仍然低頭垂手而立,等了許久,沙止水也沒讓他退下。
一時沒忍住好奇,就擡起了頭,不看還好,就這一眼,吓了他一跳。
沙止水臉色灰白,半點皿色也沒有。
兩眼瞪圓,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想想也是,那藍衣女子如谪仙下凡一般,手都沒動,一個口哨就帶走了将軍戰馬,别說他們凡夫俗子,那威風八面的将軍不也看傻了眼,站着不動才被抓的麼。
要不還得說人家沙老将軍見多識廣,傳令兵心裡暗道,聽了他的話,也就微微挑了挑眉,不覺得有多稀奇。
這樣一比較,沙止水還是太年輕,一臉見鬼的表情未免太誇張。
而此此刻沙止水的感覺,就跟見了鬼是一樣的。
那傳令兵是看得有多仔細,描述得繪聲繪色,連神态模樣都說得栩栩如生。
而這樣的女人,她隻見過一個,也是最不想見到的一個。
原本還勉強端坐着,可一聽到桃花就在南明大軍中,與封戎近在咫尺,她的心裡就發顫,他們會見到的。
。
。
。
。
。
一切都會被揭開,怎麼辦?
沙将軍見女兒在聽了傳令兵的轉述後就開始六神無主,心中詫異,揮手讓下人們都退了,才關切地問道:“止水,莫擔心,南明程将軍的手段我還是有點了解的,她不會把封戎怎樣,我們安心等她劃出道來就是了。
”
沙止水勉強笑笑,桃花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又狠又準地插進她的心裡,不拔掉,就寝食難安。
反正已經殺過一次,難道還會怕再殺一次嗎?
不過這事,不能讓她爹知道,她爹戎馬一生,深信明刀明槍才能心服口服,若被他知道自己女兒濫殺無辜,是不會輕易饒了她的。
沙止水忽然揉揉額角,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軟軟說道:”爹,容我去房裡躺會兒,我的心裡。
。
。
。
亂得厲害。
”
沙将軍長歎一聲,輕聲道:“去吧,止水,别想太多,爹定能救戎兒回來。
”
“嗯。
。
。
”沙止水點點頭,拖着似有千斤重的腿,慢慢挪了出去。
進了自己閨房,沙止水弱不經風的模樣瞬間消失,眼神裡盡是狠毒之色。
從梳妝台下拿出一支小短笛,鼓氣一吹,發出的聲音竟然低沉詭異,嗚嗚之聲如哭喪一般。
連吹三聲後,她便放下短笛,現在,她必須冷靜地等着,不要自己亂了陣腳就好。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八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沙止水房外,來人清一色灰衣服,背上均背着巨大的鐵弓,神色漠然,微微垂首,似在等待命令。
一看到這八個人,沙止水的心裡莫名就有了些底氣。
這些人,是她花大價錢買下的,自從第一眼看到桃花之後,她就瞞着她爹,悄悄從一個江湖門派手中買下了這些殺手。
價錢是貴了些,可用處也還是有的。
三年前沒殺得了桃花,卻也弄死了她的幫手。
說起來,那男人的輕功真是不錯,如果不是這八個人,她就算帶一支軍隊來也不一定有用。
而這一次,桃花卻沒了幫手。
簡單地下達了命令後,八個人就像來時一樣悄然離開。
這次的任務較上次更簡單,也是他們三年前沒完成的事。
而這第一步,就是先知道桃花在哪。
這很容易,八個人在石頭山下發現了兩匹馬的蹄印,沒有進入南明大軍,而是往攬金鎮去了,幾人心中了然,立刻複命。
所以,沙止水才定下了這緩兵之計,不等對手用封戎提條件,她先弟出戰書。
南明那邊不明白她要幹什麼,自然不會輕舉妄動,而且一旦接了戰書,就沒有提前發兵的道理。
七天,足夠确定桃花到底在攬金鎮的哪裡,也足夠讓她死一百回了。
這次她隻派了四個人去動手,留下四人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計劃原本極周全,所以派出去的四個人杳無音信才會讓沙止水又驚又怒。
尚未對戰,就已經心煩已亂,敗相已現。
卻隻能安慰自己,隻是失敗了一半,隻要戰場能赢,封戎還是能回來的。
直到與程一一真正過招,沙止水才知道她不是程一一的對手,同是女人,她卻沒有對手的大将之風,不管是氣勢還是招式,統統落于下風。
心中生怯,早已沒了戰意。
沙止水怎麼會願意戰死沙場,她還要和封戎白頭到老。
所以才會丢下北齊千萬将士,逃得慌不得擇路。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