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有各的心思,卻又同時都在觀察外面的動靜。
隻不過,桃花隻能用眼睛看,而林九齡卻是五感齊用。
忽然,林九齡擦刀的手一頓,擡頭看着桃花,挑眉一笑,道:“來了。
”
心中一涼,桃花驚問:“什麼?
”趕緊凝目遠望,卻并沒看到封戎的身影。
“我說,我等的人,來了。
”一字一頓,殺氣漸漸漫延。
桃花心中又驚又怕,更怕的封戎毫無警覺地就這樣回來。
當下再顧不得許多,突然往門外沖,大聲叫着:“别回。
。
。
”話未說完,向外沖的身形和聲音都戛然而止。
林九齡一手攔腰,一手捂嘴,又把她拉回桌邊。
低頭小聲說道:“讓你不要輕舉妄動,再有下次,攔住你的可就是刀了。
”
沙啞的聲音在桃花耳邊來回穿梭,激得她直打冷顫,想要掙脫,但這人一雙鐵臂,直勒得她腰間生疼,險些喘不上氣。
正想伸腳踩他,忽覺攔着自己的雙手同時松開,背後的人身形微微一動,她剛反應過來想跑,腰間卻又被長臂箍得死死的,讓桃花覺得奇怪的是,沒有再捂着她的嘴,心中疑惑地轉頭,一把細長的小刀被他托在掌心,隐隐泛着冷光。
“玉冷溪!
”桃花驚喜萬分,若是兩人一起回來,對付這人的勝算可是大了許多呢。
何況,玉冷溪未見人影,但卻已經先動手,看來是早已察覺到此人,這樣一來,封戎就斷不可能被偷襲了。
林九齡勾了勾唇角,手掌一翻,指尖微動,又将蜂刺刃按原路甩了回去。
門外白色長袍一晃,玉冷溪兩指捏着自己的暗器,皺着眉頭,慢慢走進木屋。
林九齡上下打量着玉冷溪,确定自己沒見過他,這暗器,他也從未見過。
這人叫玉冷溪,嗯。
。
。
不是封家後人。
“這位小兄弟,飛刀這般打法,也不怕傷着其他人嗎?
”林九齡笑着,眯眼看着玉冷溪。
玉冷溪嗤笑:“你當是誰都和你一樣,喜歡傷及‘他人’嗎?
”眼神快速掃過桃花,确定她沒有受傷,心下自定。
林九齡知他說的是桃花,卻也不搭話,隻問道:“我找的是封家後人,與旁人無關。
”
“既然與旁人無關,又何必把柔弱姑娘擋在前面。
她也是旁人呢。
”玉冷溪言語雖然輕巧,心中卻想着怎樣能才讓桃花安全離開此地。
“她啊?
”林九齡故做沉思狀,“先前我一直想着,到底是把她滅口,還是帶走呢。
”
這兩個選擇玉冷溪顯然都很不喜歡,臉上不動聲色,右手早已扣了幾枚蜂尾刃,沒有任何預兆地揚手甩出。
一共五枚,分别打向林九齡的右肩、雙眼、咽喉,最後一枚卻是沖着桃花的右腿而去。
以桃花的目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得身側叮叮幾聲脆響,腳邊突然就掉下了幾根蜂尾刃。
剛才。
。
。
玉冷溪又動手了?
林九齡臉上有些陰郁,上勾的唇角越發顯得整個人邪魅無比,歎道:“沖我來就算了,你難不成還想殺了她麼?
”
他在說什麼?
桃花不解地看着玉冷溪,但他卻緊盯着林九齡,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輕松。
玉冷溪右手五枚暗器,四枚都是虛招,隻有打向桃花那一枚才是真實目的,桃花腿上吃疼,跌倒同時,左手立刻打出暗器,兩次攻擊都會在電光火石間,他料準了對方肯定避不開。
準頭自不用多說,也刻意避開桃花腿上經脈,小小刀傷,不會留下後患。
誰知對方武功極高,暗器沒到時就已抽刀在手,輕輕巧巧就擋下攻勢,還順手打飛了刺向桃花那一枚。
林九齡有些輕視地笑了一聲,沙着嗓子道:“你又不是封家後人,犯不着跟我動手。
”
玉冷溪道:“你先讓桃花出去。
”刀劍無眼,桃花半點武功也不會,真動起手來,難保不會失手傷了她。
“桃花?
”林九齡低頭對桃花道:“長得倒真如桃花,卻沒那麼豔俗。
”
對方離自己太近,桃花紅了臉,往邊上挪了挪,但最終也隻能将頭偏過稍許而已,自己的腰還在人家臂彎裡,實是難以撼動分毫。
“請問,閣下怎麼稱呼?
”玉冷溪見他似要輕薄桃花,趕緊岔開話頭。
“林九齡。
”
這三個字對桃花來說輕飄飄的,可對玉冷溪這種江湖人來說,卻如雷貫耳,響亮到讓他的頭心顫了一顫。
下意識就想将背後的刀握在手中。
不過是打完獵回來的早了些,怎麼竟然遇到這等紮手人物。
林九齡,一直是與人消災的高手,下手狠辣,為絕後患滅人滿門是慣用手段。
封戎怎會有這号敵人,咦?
他姓林。
。
。
難怪,難怪。
。
。
。
“你與封家的恩怨當各自了結,桃花又不是封家的人,你抓着她做甚。
”玉冷溪故做鎮定地笑了笑,仿佛事不關己地說道。
其實他心裡明白,此人若真是林九齡,隻怕這谷裡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現在,救得一個是一個吧。
林九齡笑着搖頭,很不同意玉冷溪的說法:“我問她封家後人在哪,她不但不說,反而騙我,若不是與封家有淵源,怎會這般維護。
”說着,話音一轉“其實,我的行事作風,你是聽過的吧?
”瞧他聽到“林九齡”三個字時臉色變了一瞬,便知玉冷溪是聽說過他的。
玉冷溪不知道他倆的差距有多大,但是今日若不奮力一搏,别說桃花,就連自己也是死路一條。
當下也不再廢話,反手自腰後抽出刀來,略一提氣,雙腳發力,如獵鷹般撲向林九齡與桃花。
林九齡本以為有人質在手,對方必不敢輕舉妄動。
卻沒料到玉冷溪竟然真敢出招,也是擋了個措手不及,待身形一穩,就揮刀急削。
兩招之間的漏洞被玉冷溪看到,左手如閃電般抓住桃花手臂,把她從林小齡身前扯了過來,也不管是不是會傷到她,使出全身力氣将她扔出木屋。
右手同時反手架刀,擋下林九齡一招,也不戀戰,迅速閃身至木屋門口,将桃花擋在屋外。
得手之後立退,站定之時,當真是仙人之姿,清俊無雙。
佯攻、救人、架招、閃回。
每一招每一步如行雲流水,既快且俊。
林九齡難得地露出贊賞的神色:“功夫倒真是不錯,輕功尤甚。
”
敵人的贊賞才能真的證明實力,玉冷溪自負一笑,心中其實苦不堪言。
剛才的一刀他雖擋下,但右臂卻陣陣發麻,兵刃相交的一瞬,長刀差點脫手而出。
知道對方功力深厚,招式狠辣,卻不知如此霸道。
用餘光看了看被她甩出去的桃花,已雙手撐地,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也不知道傷到何處,裙擺上零散地沾了好些皿點。
但人總還是沒事的。
玉冷溪也不敢再想打不赢先跑的事,想活命,就隻有奮力一搏。
林九齡舔了舔薄唇,單手挽了個刀花,斜劈而下。
眼神中全是嗜皿寒光,如地獄修羅。
見玉冷溪提刀擋下,林九齡咧嘴一笑,左拳破空而出,直擊對方兇口。
玉冷溪急忙收刀,噔噔噔退了幾步,林九齡招式已老,無法再前進一分,拳頭停在他兇口前,離衣襟隻差毫厘。
還沒來得及慶幸,那單拳卻突然化掌,橫掃而過。
林九齡長年浮于江湖,臨敵對戰經驗都遠遠多于玉冷溪,過招時不可拘泥于一招一式,當随機應變,才能制敵不意。
這一掌為式末而出,力道已所剩無幾,但淩厲的掌風仍然如刀般劃破了玉冷溪的外袍。
挑釁般地對玉冷溪笑了一下,林九齡單刀上撩,不給對方任何喘息機會,就再次猱身攻去。
玉冷溪本就不敢大意,被林九齡小勝半招後更是步步小心。
若非他反應極快,早被對方長刀砍中不知道多少回了。
屋中刀光逼人,桃花站在不遠處,時而看向遠處深谷,時而緊皺雙眉注視木屋中打鬥的兩人。
封戎此刻若能回來相助,她也不用如此擔心。
兩人出去打獵,卻隻回來一個。
想起前些時日他的不見蹤迹,縱然不希望他以身犯險,但也決沒有讓别人替自己送命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