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和他黑漆漆的眼對視了一眼，見那眼底藏着不安和緊張，暗歎一聲：“怎麼？
給你的靈石都花完了？
”

　　阿珠心想哪花完了，分明都還沒動，但腦中響起長生的警告，隻好站在一角不敢言語。

　　這時，長生聽蘇芮每句話都像鐘響似的，他一張嘴就咬了舌頭，不過很快道：“嗯、嗯，方才我看到有賣炸肉丸子、蟹黃包、栗子糕……”忽然想起來蘇芮也很愛吃栗子糕，話就順溜了許多：“阿姐你不也愛吃栗子糕，要不咱們一塊去逛逛？
”

　　蘇芮眼垂着，阿珠覺得沒什麼，長生袖中的手卻緊捏着，忽然聽見蘇芮道：“好，就和你們一起逛逛。
”

　　她聲音溫和，和平時并無兩樣。

　　長生喜出望外，換做眼巴巴地瞅着蘇芮。

　　阿珠也高興地走上前來：“老大，今天才知道你比我還要美上一點點。
”妖獸辨人主要是通過氣味，跟蘇芮相處過一段時間，阿珠已經可以準确分辨出蘇芮。
隻是有點懷疑面前這個看起來有點嬌弱的軀體是不是蘇芮的本來面目。

　　其實蘇芮的肉身相比一般的女修絕對算不上嬌弱，她眉毛不是彎彎的那種，眉尾上揚，顔色比男子淡了三成，無形中削減了淩厲之氣，透着一股爽朗的英氣。

　　不過這要看對比的對象了，對崇尚皮厚肉粗的妖獸而言，蘇芮當然是過于纖細了。
但阿珠也承認，這樣的蘇芮的确比自己是要好看那麼“一點點”。

　　聽見阿珠說話，長生脖子不自覺地一縮，千算萬算忘了這個漏洞，他那滴皿的效果怕是沒那麼快退下。

　　他正緊張，卻聽蘇芮笑道：“恩，大約睡過了頭，讓你瞧見我的真容了，怎麼，這下可心服口服了？
”

　　阿珠知道蘇芮是在跟她玩笑，忙道：“服了，一直都是服的！
”

　　長生心懷鬼胎，暗自奇怪又慶幸，他素來覺得自己很聰明，身份又擺着，覺得老天都會眷顧自己，所以沒多久就把這事給丢在腦後了，歡歡喜喜地跟在蘇芮後面出了客棧。

　　蘇芮此時女裝打扮，長生容貌不必說，阿珠個頭高挑，體型豐腴，舉手投足間卻帶着些尋常女修不會有的妖豔，他們三個走到哪，都引得一片目光，不過這三人中最低者散發出來的也是元嬰期的氣勢，秦鎮是個小地方，所以并無人敢上前招惹。

　　麻餅、春卷、豆團……長生遞上哪一樣，蘇芮都吃的津津有味。

　　長生知道蘇芮愛吃新鮮果子，現吃了還不夠，幾乎把滿挑子果子都裝到玉盒裡。

　　蘇芮瞧他買那麼多果子也沒說什麼，隻是在回客棧的路上，順道買了一些報紙。

　　修真界也是有報紙的，而且不是用玉簡記錄，為了節約成本，用的就是一種和紙張差不多的雲綢，所以展開和前世的報紙還真的挺像。

　　長生以前見過，除了各大門派發生了什麼事外，更多是各種八卦，比如哪裡哪裡可能出現了寶貝，誰和誰成了雙修伴侶，誰和誰私奔了，誰和誰打了一架。
沒想到媳婦也喜歡看，長生默默記下了媳婦的愛好。

　　回去之後，蘇芮就坐在房間裡翻看這些報紙，她買了很多，有很大一部分還是過期的。
賣報紙的人都準備當垃圾扔掉了，沒想到還有人買，所以蘇芮隻花了很少的靈石。

　　長生心裡有鬼，也不敢去打攪她。
不過蘇芮也沒限制他的行動。
就這樣，蘇芮在屋裡看報紙，長生和阿珠經常出去逛着玩，慢慢就過了半個月。

　　這一日，長生正要出門，蘇芮忽然叫住他：“我想吃老黃家的洗手蟹，你帶一份給我。
”

　　老黃家的洗手蟹是秦鎮最為出名的小吃，從到秦鎮的第一天長生就知道了。
愛吃洗手蟹的人非常多，每次去買都要排很長時間的隊。

　　不過蘇芮要吃，長生是非常高興的。

　　“不要惹事。
”大約是想到會排很長時間的隊，蘇芮又補充了一句。

　　長生喜滋滋地點了點頭，蘇芮望着他那黑黝黝的眼點了點頭，他便帶着阿珠興高采烈地出門了。

　　從窗戶上看見他走過客棧前面的那條街，拐了個彎人就不見了。
蘇芮低聲道：“咱們走吧。
”

　　長生臨近午時才滿頭汗地跑回來，買洗手蟹的人太多，蘇芮就交代不許惹事，他就一直在太陽下排着隊，就連阿珠想替他排一會兒他都不願意。

　　一口氣蹿上樓，現在門上敲了幾下，沒聽見聲音皺了皺好看的眉毛。
然後“嘩啦”一聲把門推開了。

　　房間裡安安靜靜，沒有人，窗子關着，桌子上擱着一摞疊的整整齊齊的舊報紙。

　　“咦？
老大去哪了？
”阿珠奇道，這些日子她習慣了出去玩一整天，老大在這裡等着。
她完全沒有往蘇芮會忽然不告而别上去想，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長生臉色已經不對了。

　　人還會有第六感，别說長生這種天賦很詭異的神獸，又是自己最戚戚相關的。
但是他不肯相信。

　　“也許老大一個人在屋裡呆着太悶，自己出去玩去了。
”

　　長生默認了阿珠的說法。

　　但是過了不久，他就叫阿珠去鎮上找，自己仍舊守在這兒。

　　不知過了多久，他抱着洗手蟹的胳膊都有些木了，忽然聽見有腳步聲上樓。
長生一下站了起來，眼一眨，那層水氣收了回去，他正待露出個笑，看清楚進來的人後，懷裡的洗手蟹一下落在了地上。

　　玄霸天硬擠出了個笑：“主上，妖族各部都很思念您，不如咱們先回去吧。
”

　　長生眼盯着滾了一地的碎蟹，那殼上沾着的紅辣子刺的他眼發酸，過了很久才說：“我不信。
”

　　這話可不是跟他說的，但玄霸天隻能打哈哈：“所謂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能陪伴主上左右的，都是有緣分的。
那沒緣分的，一個打眼就飛出了千萬裡，強求不得。
”

　　這是委婉告訴長生世界那麼大，存心要躲，根本找不到。

　　從玄霸天出現，長生腦子裡那些被忽略的就穿在了一起。
他不是遲鈍，他是懶。
難怪在南安仙府她會那麼問他，說什麼擔憂他，根本就是在诓他！
那是她就想着要甩掉他了吧？
她怎麼能那麼狠心！

　　長生雖然不說話，玄霸天卻更覺難受。
妖族忠心護主的程度從中可以窺見一斑。

　　“我不走，我要在這兒等她。
”看看她會不會回來找他。
這後一句是他在心裡說的。

　　長生生為妖族之首，卻沒有玄霸天活的時間長。
玄霸天不止活的夠長，入世的時間也長，對七情六欲看的自然比長生通透，知道勸也無用，索性陪着長生在此等候，反正蘇芮一直不回，主上也就死心了。

　　蘇芮并沒有馭劍離開秦鎮，而是通過秦鎮的傳送陣走了。

　　從不知道是第幾個傳送陣出來後，蘇芮微微吐了口氣，不自覺地回頭一看，但後面并不是秦鎮，隻是陌生的城市。

　　“走吧，難道你還惦記着那小子？
”蘇白催促道，見蘇芮這樣，他莫名地覺得不-高-興。

　　離開秦鎮之前她已經收到蘇存的傳音符，蘇芮也找好地方藏匿了起來。
她和蘇存約定二十年之後再見。
本來打算是把蘇存接到身邊，一來她可能有些不方便，二來怕引起長生注意，還是這樣更好。

　　“還不走？
你的發/情/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了，到時候惹了麻煩可别怪我……”蘇白見她不動，以為她還在想長生，更是加重了語氣。

　　蘇芮搖了搖頭，盡量揮去心裡的灰暗情緒：“不是，先找個地方買點東西。
”要閉關二十年，是真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蘇芮在洛城停留了半日，主要購買了一些補充靈力和療傷的丹藥，然後又購買了一些日用品，甚至還準備了一些清水，然後就朝蒼冥大陸最西的嶺海山脈去了。

　　地方是在看那些報紙的時候選好的。
嶺海山地處蒼冥大陸最西端，那裡外圍靈氣稀薄，都是荒山，靈植靈獸都很少，但是越往裡去，山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高。
據說裡面的靈氣也越來越濃郁，但很少有人敢去。
一是太偏遠，二是據說有人見過化神期的大妖。

　　别人不敢去的地方卻正适合蘇芮。
但她還是特意購買了一種可以藏匿氣息的高級符箓，省得被哪個有靈智的妖獸發現她，再傳到長生耳朵裡。

　　雖然大多數路程都是通過傳送陣完成，但趕到嶺海山脈也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這一天，已經是進入嶺海山脈的第七天了。
先前兩天，蘇芮還遇見一兩好像是采藥的修士，後面幾天，是一個人也沒遇見了。
她不由松了口氣，卻取出能藏匿氣息的符箓拍在身上，這種符箓最大的功效是掩藏氣味，而氣味是妖獸識人的最重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