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那你家不是炸開了鍋?
”石退聽得蘇仰山說着自己離家出走,倒是很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蘇仰山苦笑道:“哎,那是肯定的。
父親一回到家,聽聞此事,便動雷霆之怒,與母親大吵一頓,但無奈我人已遠遁,追之不及。
最後父親無奈作出讓步,修書一封,送上巨象山,以三年為限,允我在外遊曆三年,三年後若再不回歸白城蘇家與孟家小姐完婚,則斷絕父子情誼,終身不得從蘇門大門而入!
”
“怪不得你隻能從偏門回家。
”話到此處,似乎林中有動靜傳出,石退瞥了一眼,并不在意,繼續道:“話說回來,孟家也同列四大家族,你兩家若能聯姻,那真是強強聯手,在白城也足可以翻雲覆雨了,此等美事,你躲什麼,換了是我,求之不得呢。
”
蘇仰山眉頭緊鎖,思慮半天,開口道:“三年前,我也曾想過回家寬慰父母,一來學藝不精,愧對家人,孟家小姐我又從未相識,談不上任何感情,豈能辜負與她;二來,在巨象山,和衆位同門相處融洽,浪迹闖蕩,很是開心,不忍猝離......”
石退打斷他的話頭,啐了一口:“少來,我看你隻是和燕兒不忍分離吧!
”
蘇仰山一臉真誠:“固然我和燕兒情投意合、感情甚笃,但我确實真心願意和大家,和石哥、靈靈、浩子、絲絲等一起遊曆江湖,我早回不到過去那種,千篇一律、一成不變的家族日子了。
”
石退擡眼,泛起笑意,望向林中道:“好了,放心了吧。
快出來,别鬼鬼祟祟的,當心一會被人當賊抓了。
”
蘇仰山一愣,轉頭看去,花叢中慢慢站起兩人,正是譚燕兒和羅靈靈。
燕兒的眼眶内似有淚珠滾動,她默默的走到蘇仰山身邊,牽起他的手,四目相投,情意綿長。
石退雙手搓搓肩:“咦,怎麼忽然這變冷了?
”
燕兒和仰山尴尬的一笑,但怎麼也不願意松開彼此的手。
靈靈大踏步過來,一把拎住石退的耳朵,吼聲灌入:“你個粗人,懂什麼你!
”
石退捂着耳朵,急忙遞過酒瓶:“哎喲,哎喲,羅大小姐,喝酒,喝酒啊!
”
靈靈沒好氣的一摔手,接過酒瓶咕咚咕咚灌上幾口,又遞給燕兒,譚燕兒抿上一口,又遞給蘇仰山。
四人極目眺望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月朗星稀,心中同時泛起溫馨之意,所有煩惱也一掃而空。
石退忽然輕輕吟道:“流波将月去,潮水帶星來!
”
靈靈一怔:“什麼意思?
”
石退微微笑道:“你看這大海,波濤陣陣,退去時,把倒映着月亮似乎都給帶走了。
但不一會,再湧上來,又把無數的星光送上了岸灘。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但轉瞬,另一種不經意的精彩美麗又會不期而至。
關鍵在于你的眼睛能不能看到,心能不能感受。
”
這次輪到靈靈雙手搓肩:“咦,冷!
”
“呵呵,你們小年輕精神真好,還沒休息啊?
”忽然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兩個丫鬟擎着燈籠,和蘇母從林蔭小道中緩緩踱來。
蘇仰山急忙上前攙扶,其他三人躬身作禮:“伯母好。
”
“打擾到你們沒?
”蘇母柔聲問道。
“哪有的事情。
我們鄉鄙之人從未看過大海,一時興奮,在這喧嘩,失禮唐突了。
”石退又作一禮。
蘇母略有詫異。
此子一會粗鄙簡陋,一會知書達理,難道他的性子是随着晝夜日月變化着的?
蘇母點點頭,拍拍仰山的手:“山兒,你和你這兩位師妹暫去廂房吃點糕點,我才叫膳房給你們準備的。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這位石公子說。
”
衆人一愣,望了望石退,不明就裡,但還是遵照吩咐,慢慢轉身退去。
待蘇仰山等走遠,石退嘴角略略一彎:“伯母不必客氣,我也不是師妹公子,直呼小的姓名就是。
”
蘇母微微笑道:“石小友不必過謙。
山兒的性格為母的最為清楚,他一向眼高于頂、寡歡清冷,但在你面前,卻甘居其後,言語中也頗有欽佩服氣之意,實在讓我意外。
我瞧不但山兒,你們這一行數人,也唯你馬首是瞻。
所以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聊聊。
”
“伯母但說無妨!
”石退道。
"山兒和他父親互有龃龉不合,他想必已告訴你了?
”蘇母沉吟一會,問道。
石退點點頭:”略知一二!
“
蘇母歎道:”其實為家長也有為家長的苦衷,他父親不僅僅是因為山兒不聽話而已。
“
石退雙眉輕挑:“哦?
願聞其詳。
”
“山兒乃蘇門獨子,自小被寄與厚望,且天資聰穎、學賦頗高,一直被譽為四大家族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孩子。
甚至一度得到統領十二宮的南辰大司命連樹雲旗的贊許,并許諾将其四大相術的一門絕學,在五年後的族會上親傳給仰山!
”
“連樹雲旗的四大相術?
”石退也聞之色變!
“嗯,當年雲旗大司命,以四術煊赫宇内,獨戰魔君九幽侯,想必石退小友也有所耳聞。
若能得授一術,足以縱橫天下!
”蘇母道。
石退點頭,略有所思。
蘇母續道:“得知這一消息,其餘三大家族,曹家、孟家、夏家心有不甘,在一次宴席上,一同請求,也希望能得授一術。
雲旗大司命當時哈哈一笑,以五年為期,隻要其他家族的年輕一輩,在族會上有能奪魁,勝過山兒者,便将原本教授山兒的那門術學轉傳給他便是。
此語一說,這幾年來,各個家族家長無不督促子女更加嚴格,分投明師學藝,以望在族會上一舉勝出,得獲真傳!
此事山兒父親和我曾約定,暫不告訴山兒,以免他壓力過大。
但暗中我們一直使勁,極力安排,山兒父親甚至不惜舍下顔面,拜求十二宮之首武曲宮宮主,北鬥少司命東方寤寐,請他收山兒為徒,傳授技藝。
誰知,當一切都按部就班時,山兒一改常性,離家出走。
他父親怎不為此大為惱怒?
若是這幾年山兒就此荒廢,甚至族會缺席,不但家族顔面盡失,甚至從此頹勢難止,從此再難維持在白城的地位。
如今,族會在即,山兒卻意外歸來,也許是天意安排。
歲說以他現在的修為,要勝過其他三家的年輕翹楚已不大可能,但隻要能出場一戰,多少還能保住蘇家的臉面。
所以我也有個不請之請,望石小友能體諒我們家族的困境,将你們回歸山門之日能延到族會之後,并幫我說服山兒,讓他出戰族會。
這樣他父子倆定能重歸于好!
”
石退問:“那族會還有多久召開?
”
蘇母答道:“還有足足一月!
”
石退愣了愣:“這時間頗長。
這樣,蘇伯母我明日和他們商議後答複你如何?
”
蘇母一臉懇切:“還望石小友盡量從中周旋成全!
”
石退歎了口氣:“小可自然盡力而為。
但伯母要知道,所謂家事難斷,解鈴還須系鈴人,就算我能推遲回巨象山的期限,但能不能出戰你們的族會,這還得仰山自己定奪拿主意啊!
”
蘇母聞之也歎了口氣,道:“那就有勞石小友了,明天我等你的好消息!
”
蘇母和丫鬟漸行漸遠,石退又足尖點地,複又坐回到古槐之上。
他把手中的酒瓶晃上一晃,已經空空如也,不由得扁扁嘴。
正無奈處,風聲乍起,一黑色之物破空而來。
石退目光一凜,伸手抓住,卻是一方食盒。
掀開蓋子,香氣撲鼻,全是一格格精緻細膩的糕點。
羅靈靈拎着酒壺,巧笑嫣然的走了過來,纖腰微擺,人影輕動,已縱上古槐,挨着石退坐下:“知道你餓,吃吧!
”
石退斜乜着靈靈:“什麼吃吧,吃吧,我哪有這麼饞?
”
靈靈俏目一瞪:“叫你吃就吃,裝什麼裝,再說我就丢了!
”
石退咧咧嘴,再也不敢多言,悶頭大吃大喝起來,含糊不清的問:“那兩個小鬼呢?
”
靈靈嘟了嘟嘴:“他倆卿卿我我的,我可不願插在當間,看着蘇母回去了,我就來找你了。
”
石退點點頭,望向靈靈手裡的酒瓶:“酒來!
”
靈靈恨了恨他,把酒遞過去。
石退仰天喝酒,兇懷大暢:“哈哈,吃肉是我的命,但有了酒,我就可以不要命啰!
”
靈靈忍不住噗嗤一笑,靜靜的看着石退大吃大喝,忽然幽幽道:“大西瓜,你變了!
”
石退一愣,轉過頭來:“變什麼變?
”
靈靈嘴角輕抿:“當初我見你時,總是對所有事情愛理不理,對所有人也拒之千裡的樣子,攤上什麼事,臉上都沒什麼動靜,連笑都是冷冷的。
那時我想,這個人就是個木頭人,哪怕晚上睡覺,房梁塌下來,也不過望上一望,轉身就睡吧!
”
石退斜了她一眼,也不搭話。
靈靈繼續道:“現在你和我們一起玩鬧,一起遊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不再是冷冷的,而是暖暖的了。
你嘴上不說,但我知道,我們的事情,你總是關心的!
”
靈靈盯着石退的眼睛,大聲道:“所以我說,你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