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裡的暖陽,什麼都是慵懶的,連飛鳥都不見一隻,怕也全部準備瞌睡去了。
忽然,一陣勁風響起,伴随着一聲聲的呼喝,打破了這裡的甯靜,隻見兩條身影在一茅屋前飛逝閃動,打鬥起來。
“小心,别碰壞了麥子,不然又該挨罵了!
”石退斜倚在屋前的青石上,半眯着眼道。
雖然他最近由弟子級晉升為行者級,但依舊向宗派申請看守麥田這種低級職務,這樣總是能偷得不少閑暇時光。
現在作為器宗這一年最出風頭的人物,林谷軒都頻頻約他去喝酒,自然也無人敢約束他,包括新人導師餘進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自由了。
“嘻嘻,你心疼啥?
還怕他們賠不起你那點草啊!
”羅靈靈抱着雙腿,蜷曲着身子,坐在一旁,垂腰的青絲鋪滿一地,雙眼閃動着頑皮的意味。
“嘿,你這五谷不分的臭丫頭,這是草嗎?
這是麥子?
知道麥子是幹什麼的嗎?
是吃的。
沒有這些麥子,你平時吃啥?
你吃得都沒了,還臭屁啥?
”石退瞪眼罵道。
“我可以吃肉!
”靈靈嘟着嘴回道。
“你......”石退被嗆得語塞。
正在此時,勁風過處,聽得沉重的骨肉相撞之聲,那兩條打鬥的身影甫然分開,一人噔噔噔,連退三步;而另一人則單膝跪地,向後滑行數十米。
後者站起身來,體型健碩高昂,兇口居然有兩個灰撲撲的腳印,他抱拳道:“師兄,佩服!
”正是也晉升為小行者的體宗弟子葉浩。
前者則面目冷峻,不動聲色,向葉浩略略抱拳回禮,就轉身面向石退:“石兄,這次又如何?
”聲音雖然低啞艱澀,但一臉懇求,語氣謙遜。
竟然是升級門試中輸給石退的大行者,體宗陳酌。
石退拍拍身側,站了起來:“手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
陳師兄的腿法已入化境,就光論腿功而言,整個乾土像陳師兄這麼紮實的,恐怕也不過一手之數。
下盤根基極牢,絕非虛工,想必是常年在絕崖獨立、曆經苦寒錘煉得來的。
功夫就是時間,花去足夠多的時間,自然就有足夠深的功夫啰。
”
誇這麼一番,陳酌也面無得色,石退略略點頭,話鋒一轉:“殊不知,平日裡陳師兄認為腿法的要訣是什麼?
”
陳酌如實簡答:“時刻牢記宗主所授:穩、準、狠!
”
石退抿抿嘴,道:“不錯,樁要穩、眼要準、力要狠,深得體宗修行三味。
但要知凡事都有過猶不及的道理,樁太穩,便靈動不足;眼太準,易吹毛求疵;力太狠,則失回旋餘地。
飛龍升天,威勢非凡,但終有極緻,修煉一道固然要煉體,亦要修心,過于追求體格的極限,容易硬極而崩。
在戰鬥中要學會融會變通。
“
見陳酌聽得認真,石退繼續道:”我舉個例,就拿眼準來說。
眼準要求招招攻擊敵人要害,盡量一招制敵。
但你想敵人的關鍵處,他難道不防衛重重麼,多加小心麼?
剛才看你攻擊的點,多是頭顱、兇膛、下陰等處,這也是敵人防範特别嚴密的地方。
你不妨放開一點,誰規定不能踢小腿、不能踢屁股、不能踩腳趾?
你的目标就是面前這一整個人,有必要的話,他的頭發都可以攻擊。
而且我剛才看你攻擊動作幅度過大,其實哪用得到如此大開大合,貼近對手,哪順當就踢哪,心動身動,心動腿至,心動力發!
最短距離,爆發最大力量!
“
陳酌口中喃喃重複:”最短距離、最大力量,最短距離,最大力量......,“忽然像是突然領悟到什麼,沒有再說話,隻是沖着石退深深一揖!
”哈哈,陳師兄,我說得不錯吧!
石哥的建議,對修行的提升是有莫大的好處的!
”葉浩縱身掠了過來,滿面紅光。
也是他,看着陳酌輸了比試後,一直悶悶不樂,不明所以,才自作主張熱心的把陳酌拉來見石退,以尋究竟。
陳酌狠狠的點點頭,确實感到受益良多,他因性格木讷、不擅言辭,故在修行上往往多靠自己苦練摸索,但到了一定程度後,就停駐不前、難有進步,他暗自認為勤能補拙,隻要照着尊師的教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苦修下去,必然會有成果。
但自從敗給石退,就像突然迷失了方向,哪一戰,他始終覺得有心無力、莫名其妙。
甚至失去了繼續苦練的希望。
而在葉浩的撺掇下,總算鼓起勇氣前來請教石退修行之道,沒想到他幾句話,就讓他在技擊上有所感悟,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對于這種寡言勤奮之人,石退向來是抱有好感的,他正欲還說幾句,忽的目光轉向了遠方。
隻見一道身影帶着冷風飄然而至,卻是術宗小行者,蘇仰山。
他來至衆人面前,給大家打了個招呼,然後道:“術宗文宗主有令,石退、羅靈靈、葉浩,速去涵淵閣!
”
幾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隻得提氣,和蘇仰山一路,向術宗宗主居住的“涵淵閣”飛去。
“涵淵閣”位于巨象山的西麓,在一片姹紫嫣紅的花團錦簇中,露出半角飛檐,旁邊山脈雪水融化的一條飛瀑,濺銀吐珠。
行近,隻見身着鵝黃色輕衫的文蘭憑欄而倚,娥眉微蹙,像有什麼難解心事。
蘇仰山等人遠遠停住,幾人一齊躬身,道:“拜見文宗主。
”
見到蘇仰山、石退等人的到來,文蘭眼皮微擡,婉轉的聲音如黃莺一般飄飄而來:“倒是來得蠻快的。
巨象山年輕一輩中,你等幾人可算是風頭人物了,無論老的少的,聊來聊去,多多少少就是你們幾個人的事兒。
”
說到“年輕一輩”四個字時,文蘭有意無意的瞟了石退一眼,此子輩分确實低,才邁入小行者,不過着實和“年輕”靠不上什麼邊,估計年紀和自己都差不多。
石退也覺察到文蘭的目光,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文蘭繼續道:“本來你們晉升為小行者後的山門任務改由你們各自宗派的導師安排派發,但此事頗為特殊,關系到與你們走得很近的一位弟子,我想來想去,就把你們召來了。
”
“誰啊?
”葉浩憋不住,搶先問道。
“譚燕兒。
”文蘭輕輕回答。
“燕兒?
她怎麼啦?
”羅靈靈面色一變,她在巨象山和譚燕兒是無話不談的好閨蜜,自然十分關心,聽到是她的事,不禁失聲疾問:“她不是被派出山門執行任務去了麼,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
文蘭面含憂色的搖搖頭:“說是執行任務,其實是她家族裡有急事相召,所以她特來像我請假,回家一趟。
現在也不需隐瞞你們,燕兒來自于無月森林的九魅貓族。
”
“貓族!
”葉浩和石退都瞪大了眼睛,隻有蘇仰山和羅靈靈不以為意,顯然早已知情了。
文蘭繼續道:“本來燕兒隻請假二十天,說好去去就回,可現在已經快兩個多月了,我開始隻當是小孩子貪戀家人,喜好玩耍耽擱了。
孰料,今日無月森林傳來訊息,說貓族族内發生了叛亂,已起争端,各有死傷,情況甚是危急,甚至還牽扯到無月森林的統治勢力——六轉魔道。
雖說這是無月森林九魅貓族自己的事情,照理我們巨象山不該插手,但譚燕兒畢竟是我們巨象山的弟子,而且她的身份也頗有不同,既然她是你們的朋友,我想你們去接她回山。
但不得插手無月森林任何紛争事務,要知道那是六轉魔道的地盤,我們巨象山向來不去沾惹。
這次任務,就由——”文蘭目光從面前這幾人臉上掃過,最後停在石退那張老臉上,”就由新晉的小行者石退帶隊,務求妥善完成,速去速回,不要節外生枝!
“
石退也不多話,微邁一步,拱手答道:”是。
“
望着石退、蘇仰山、葉浩、羅靈靈等四人逝去的背影,文蘭也阱入了沉思。
有的人無論穿的什麼,戴的什麼,隻要在人群中一站,自會與衆不同,帶有一種領袖氣質,而石退就是這樣的人。
“此子倒真有些不凡。
“文蘭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