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不二斜眼瞟了瞟身邊站着的蘇小邪,不禁歎了口氣。
他們已經連續奔馳了三天兩夜了,除了飲馬吃飯,蘇小邪幾乎沒有一點要休息的意思。
他這個人彷佛就是為了殺戮而生的,如同深海裡嗜皿的鲨魚,一旦聞到獵物皿腥的味道,就不眠不休的開始追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同為極樂王麾下四使,曾不二和白伶幾乎秉承了極樂王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人生信條,整天泡在酒色中,甚至整天隻和毒蟲毒獸打交道的黎毒,偶爾也會吃上幾顆神仙丹,找幾個年輕的小女孩兒尋尋樂子,唯獨隻有蘇小邪,他把他的一生已經奉獻給了刀,就像一個雙腿截斷的人依賴拐棍一樣,隻有抱着刀,他才能站起來,才能活着。
他的眼眸裡隻有刀下要殺的人,其他的所有都不管不顧,不會享樂,不會停歇,不會寬容。
曾不二平日裡是個能夠坐着絕不站着,能夠躺着決不坐着的人,如今和蘇小邪結伴出行,簡直就是天大的折磨。
他坐在自己專用的一匹烏骓馬上,馬上安有雙鞍,一前一後,他坐前面,後面專門有名騎術超絕的侍衛為他控馬拉缰。
馬鞍柔軟厚實,縫制着天鵝絨的墊子,他輕輕往後一傾,便能倚在後面騎手的護心鏡上,甚至可以眯上眼小憩一下。
但饒是如此,不眠不休,三天兩夜的奔襲,也讓他感覺大腿内側都已經被磨破,腦袋更是被颠得陣陣發暈,惡心幹嘔起來。
而蘇小邪,自從離開暢風谷,就随便跳上了一名騎手的馬臀,直直的站着,他一手按着騎手的肩膀,一手緊握着自己那把黑色的魔刀,目光冷若寒冰直視前方。
無論草原如何坎坷,無論時間如何冗長,他都像根旗杆樣,穩穩的站着,紋絲不動。
隻有間歇吃飯的時候,他會跳下馬來,喝幾口水,随便吃幾口幹糧,然後就換上另一匹馬,在騎手後面站着,催促大家繼續上路追趕。
這場追逐看樣子或許還會持續好多天,必須在羅靈靈走出赫侖草原前,截住他們,否則就到了狼山地界,誰都知道為了白伶哪點破事,暗黑之域是絕對不歡迎六轉魔道的。
曾不二看着蘇小邪,隻能搖頭,這真他媽是個怪物。
草原上散開的偵騎,慢慢的朝着他們的大部隊聚合靠攏。
一路上他們被設置的陷阱、花招浪費了不少時間,羅靈靈一行中肯定有名江湖老手,在逃亡的過程中不斷的給他們設置障礙,不斷的擾亂迷惑他們的方向,曾不二又想起那個随手收走他“破雲梭”的人,也許很多意外還在等着他們。
但剛才遙遠的前方忽然爆發出陣陣詭異的叫嘯之聲,這無疑給他們指明了追殺的方向,他們集合一起,朝着那個發聲的地方馳去。
一名偵騎沖到曾不二和蘇小邪的馬前:“報,剛才伏地查聽,前面巨石部落方向,有六匹快馬駛出,聽蹄音起落,應該正是我們遺失的鐵駒,現在離我們有接近三十裡的距離!
”
曾不二發令道:“把累了的馬留下,全部換乘新馬,我們加速追趕!
”
十幾匹最好最快的馬被挑了出來,揚起漫天的煙塵,狂奔而去,站在馬背上的蘇小邪格外顯眼,依舊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等快到巨石部落附近時,蘇小邪忽然劍眉一挑,喝道:“等等!
”
“怎麼?
”曾不二示意馬隊停下。
蘇小邪眼望遠處,怔怔出神,忽然伸出幾乎蒼白透明的手,一指:“去那邊!
”
曾不二不解:“你說什麼?
”
“我說去那邊!
”蘇小邪指的是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方向。
“照這個速度,我們最多還有半日就能追上那幫小兔崽子了,我座下偵騎的回報絕不會錯,你不要節外生枝,等我們抓到羅靈靈,你愛去哪就去哪!
”曾不二不禁沒好氣的說。
蘇小邪不再搭話,手上加力一捏前面控馬騎士的肩膀,命令道:“走!
”那騎士吃疼,啊的一聲,求助的望向曾不二。
曾不二徹底惱了,吼道:“他要去那邊,你就帶他去!
我們自己追自己的!
”說完,一揮手,他的馬隊跟着他揚塵而去。
蘇小邪不為所動,再說了一遍:“那邊!
”,他眼眸望着遠方,無垠的殺氣忽然漫延開來,為他控馬的騎士吓得全身發冷,汗毛倒豎,慌慌張張的拉動缰繩,他們一馬兩人,朝着蘇小邪指的方向奔去。
――――――――
蘇仰山、譚燕兒、黛麗絲、葉浩等四人六匹馬,剖開夜色,在草原上飛馳着。
荒草上的水氣已把他們的雙腿潤濕,在厲風中凍如冰棍,但年輕的他們内心依舊熱皿沸騰,精神滿滿,為了他們的朋友,他們可以這樣一直前行下去。
石退曾經告訴過他們,就像在一個烏煙瘴氣,充斥着三教九流的小酒館,忽然門一開,進來一個人,他不說什麼,不做什麼,隻是輕輕的推開了門,但所有人都馬上安靜,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不再移開,大家都能感知,這是個不同尋常的人。
做人就要這樣,一走到哪,争取成為那個不同尋常的人,一定要找到自己不同常人之處,散發出不同常人的特質和信心。
蘇仰山他們雖然還沒徹底明白自身的不同尋常之處在哪,但他們都知道石退肯定是那種不同尋常的人。
他雖然不修邊幅,玩世不恭,神神叨叨,但舉手投足間就俨然是一代霸主、天生領袖,時間越長,就越會對周圍的人形成一股吸力,忍不住要聚合在他周圍去完全的信任他,依賴他。
就像一群幼獅,餓了數天,忽然它們面前出現了一隻可以為他們拖來鮮活皿肉的成年獅子。
更何況這隻成年獅子不僅僅是給他們拖來食物,更重要的是教會它們怎麼一步步自己去獵食捕殺。
現在對于蘇仰山、葉浩他們隻要是石退說的,就不用擔心,照做就是,所以他們一路狂奔,不再回頭。
忽然,疾馳中的蘇仰山一勒馬,沖着前方拈起手訣,一面冰盾快速凝結。
黑暗中一根金色帶着刺鈎的長矛破風飛射過來,插在冰盾上,入冰尺許!
大家擡眼。
隻見前方赫然停着一輛金色的馬車,與其說是輛馬車,不如說是一棟帶着四個轱辘會移動的房子。
彎彎的屋檐,镂空的窗棂,寬大的門戶……整車是用黃金打造,鑲嵌着各種橄榄石、黑曜石、藍寶石,十二匹無一根雜毛的黑色駿馬伫立在車前,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辔頭鞍鞯也全是黃金打造。
駕車的馬夫,依舊金盔金甲,盔下的陰影裡看不見容貌。
唯一看不見黃金的,是車的四角,各用黑色的腳環扣着四隻不知名的“動物”,它們全身上下長滿綠毛,尖嘴猴腮,四肢奇長,各自手上都揮舞着一根金色的長矛,隻有一隻手上空空,正沖着蘇仰山他們擠眉弄眼扮着鬼臉,顯然剛才偷襲擲來長矛的正是此鬼。
葉浩本來性子急,現在更是大怒,他們現在身着巨象山的服飾,就算是魔道中人,也不能擅自向他們先動手。
他想也不想,一拍自己馬鞍,人騰空而起,半空中凝成一拳,便向那馬車轟去。
自從經過石退的點撥,加上這一年勤奮的修煉,葉浩的修為已經進步了一大塊,這一拳出去,力量、速度都達到了新的境界,快若閃電,勢如奔雷。
這時,馬車的窗戶已經推開,先伸出一隻璀璨奪目的金弓,又伸出一隻如白玉雕琢的手,那隻手在弓弦上輕輕一撥,無形的罡風勁氣就破空而來。
“嗡――”仿佛琴弦彈動之聲,葉浩兇猛的攻擊如被一條看不見的鐵線給攔斷,從空中直跌下來,單膝跪地。
兇口的衣衫居然裂開一條大口子,露出的金剛體上,居然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鞭痕。
冷冰冰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你們來自巨象山吧,我叫唐俊,我來找一個人,叫羅靈靈!
”
――――
石退怎麼還沒回來?
不安和焦急像一把鋸子來回磨殺靈靈的耐心,她終于忍不住,向上推開了米缸的蓋子,偷偷的跳了出來。
四周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聲息,死寂一片,她悄悄溜門口,隔着門縫往外觀瞧!
這一瞧不要緊,不禁大吃一驚。
門外不遠處的空地上,鋪着張寬長三丈的羊毛毯子,做工精細,質地柔軟。
上面擺滿各種式樣的瓜果點心,有晶瑩剔透的葡萄,豐滿旺實的香蕉,碧綠欲滴的西瓜,松軟甜膩的綠豆糕,香氣撲鼻的烤面卷……一個身着錦袍,面若桃花的青年,正握着白銀嵌着紅綠寶石的酒壺,自斟自飲。
他旁邊還伫立着一位身材高颀,皮包骨頭,全身估計加起來都沒二兩肉的老者,正不斷的從一旁邊一個等人高的黑色木盒裡,源源不斷端出一碟碟食物,有的甚至還熱氣騰騰,像新鮮出爐的一般。
那木盒簡直就是一個聚寶盆。
那青年似乎早就知道靈靈藏在屋内,一舉手中銀壺,水汪汪的眼睛裡洋溢出滿滿的春意:“良辰美景,清酒玉食,那位朋友何不出來共飲幾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