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靜靜而至,新月彎彎,像一把銳利的刀,各種形狀的雲義無反顧的朝其湧去,被撕裂成一段段黃的、白的、藍的碎片。
有的人憎恨黑暗,因為它代表着無限的危險,而有的人喜歡黑暗,因為它代表着安全和機會。
石退就是喜歡暗黑的,他倚靠在門外的青石上,就着月光翻看手中的卷軸,右手小指在空中随着書卷上的符文劃動着,思考着這些古老的謎題。
年輕時,他總比同齡人進步得更快,修行得更出色,其實也沒有什麼秘訣,别人睡覺時,他還在用功而已。
每天比别人多花五個小時,積水成潭、壘沙為塔,功夫就是拿時間來磨出來的。
忽然一陣醺醺的酒香飄了過來,醇厚誘人。
石退吸吸鼻子,翻身而起,向黑暗處拱手道:“宗主!
”
一白須老頭手拎着碩大的紅色酒葫蘆,踏着昏黃的月光而來,正是器宗宗主林谷軒。
他一甩手,酒葫蘆飛擲過來。
石退伸手接觸,嘿嘿一笑,也不多答謝,擰開蓋子狠狠的灌上幾口,贊道:“烈、醇、香、醺,四品皆全,真是好酒啊!
”
林谷軒微微一笑:“凡酒珍藏三十年都成好酒了,更何況我這是極品猴兒酒,藏于黑白間,井水窖藏三十年,豈有不好之理?
也就你有這口福啊!
”
石退忽然轉氣歎道:“口福歸口福,但弟子深知,世上沒有白吃的肥肉,白喝的好酒,更何況是林宗主的酒啊!
宗主深夜駕臨,如果隻是送酒,就不是我們器宗宗主了!
”
林谷軒讪讪一笑,自從石退上山,他由疑慮到信任,到現在亦師亦友的關系,如今走過了一年多了,什麼都可以直說:“正是,剛才青鳥送書,黃莊彥門主下令,在三日之限魔道上門之前,将羅靈靈悄悄送出山門,務必做到穩妥周全,而且不得與魔道發生争鬥。
我想了想,除了委派十二尊者護送以外,還想叫你跟着走一趟,一來你和羅靈靈關系匪淺,十分要好,二來,對外界來說,你還是生面孔,不會像十二尊者那樣引人注目,三來,你勿需隐瞞,我知道你的實力或許已經遠遠達到或者超越尊者的級别了。
”
石退撇撇嘴,不置可否,他喝上一大口酒,道:“宗主吩咐下來,自然照辦就是。
隻不過弟子心中有一點疑惑……”
林谷軒正色道:“你問!
”
石退緊盯着林谷軒的眼睛:“自我上得山門來,宗主憑何如此信我,用我,優待于我?
”
林谷軒絲毫不避讓石退的眼神:“這倒不必瞞你,最開始是天預紫晶屏一直顯示你與我派淵源非凡,後來你這一年的所作所為,讓老朽也徹底折服,你看看,門内多少年輕子弟,跟随在你周圍,多少人因你而修行受益。
你門口一塊空地,現在甚至成了巨象山最為熱鬧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毫無違心。
這種與生俱來的影響力,巨象山誰能做到,就連宗主也不能。
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是巨象山――器宗――的石退!
我相信你,你能保護山門的每一個人,能帶着大家越走越遠!
”
石退低下了頭,他不怕人恨,隻怕人愛,不怕人懷疑,隻怕人信任,良久,才釋然一笑:“好,那我就護送靈靈下山,但我不需要勞煩十二尊者,我一人即可。
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蹤。
”
林谷軒愕然:“你一人?
”
石退仰面朝月,臉上灑落驕傲和寂寞:“是的,我一人!
”
林谷軒猶豫道:“曾不二已經十分難纏,他号稱魔道中最擅詭詐者,何況還有一個蘇小邪。
當年蘇小邪一人一刀一夜,就屠滅了整個無月森林巨鴉部落,五百多人,大小高手,無一活口!
……”
石退打斷他,目光一凜,爆發出竟讓林谷軒都感到深寒的威壓:“人多未必有用!
我一人就足夠!
”
林谷軒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就依你,我這就通知靈靈準備一下。
”
石退笑笑,沖遠方努努嘴道:“不用,她已經來了!
”
遠處有幾個人影正快速躍來,卻是羅靈靈、譚燕兒、葉浩等人,他們行至近前,看到林谷軒不禁一愣,齊身拜道:“宗主!
”
林谷軒見到這幾人十分疑惑:“這……”
石退淡淡道:“昨日我們就約定今天在此相聚。
正巧,宗主來安排靈靈下山的事情,省得跑來跑去的通知了。
”
蘇仰山、葉浩等面面相觑,想起昨日石退的話,簡直可以算是料事入神。
林谷軒臨走前,石退忽又拉住宗主,耳語幾句,林老頭怔上一怔,點頭應承了。
回望這幾個年輕人,依舊不知危險,臉帶躍躍欲試的興奮,石退不禁搖搖頭:“哎,此行不同尋常任務,宗主隻安排我送靈靈下山,但我看你們這樣子,隻怕趕也趕不走的。
先說好,這一路,必須聽從我的安排,如若不然,就留在山上!
”
大家立馬點頭如搗蒜。
石退邁向靈靈,不禁一樂,隻見她悉心打扮過,身着寬大鬥篷,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的遮了個幹淨,露出白淨的下半臉,居然還粘了一對八字胡須!
石退拍拍她:“這位仁兄,你就别欲蓋彌彰了。
帶上海藍獸,露出你的真火鈴铛,我們大大方方的下山去!
”
曾不二的營帳就設在巨象山腳下,篝火簇簇,護衛重重。
他也正斜躺在一張紫色的天鵝絨大床上,眯縫着眼睛。
同床服侍的還有兩名足足長過他二倍有餘的蛇族美女奴隸,不停的遞上金樽,喂進美食。
帳内角落還有兩名樂師,琴瑟和弦,彈出荼靡之音。
酒好,肉好,樂好,人好,曾不二緩緩撫摸着兩名蛇女的臀部,不禁面有得色。
他向來不恥蘇小邪那樣整天抱着自己的刀,用殺戮和鮮皿去磨砺刀鋒,每日苦修不止的生活方式。
人生貴在享受,大腦才是最好的武器,功夫修為再高,腦袋不夠用,也往往不過成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想到蘇小邪,曾不二也感到陣陣頭痛,蘇小邪就像一條隻認一個主人的惡狗,除了極樂王,誰靠近他都會被他咬上一口。
有一次在魔道的宴會上,酒到酣處,曾不二和白伶開玩笑作賭,賭蘇小邪是不是一個處男。
白伶随手拉過一個美女奴隸,來到蘇小邪面前,笑稱就算他是個處男,今天也能破了。
話音剛落,刀光驟起,白伶還好退得快,但那奴隸就沒這麼好運了,被生生斬作兩斷。
若不是極樂王開口阻喝,蘇小邪還要繼續砍殺白伶。
看着蘇小邪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轉身出帳,看着臉色煞白的白伶,和地上剛才還活色生香的那具殘屍,極樂王也無奈訓斥道:“好好的,去招惹他幹什麼!
”
極樂王終身未娶,但到處播種留情,傳說蘇小邪也是他的一個私生子。
他和那把魔刀一般身長時,日方剛出,就提刀劈日兩萬次;月一甫升,就提刀斬月兩萬次;每日不掇。
他吃飯帶着刀,睡覺帶着刀,甚至洗澡都帶着刀。
十歲開始殺人;十四歲斬殺敵人全家一脈,大小不留;最高紀錄,一夜之間,殺盡巨鴉部落五百餘口,皿浸整個無月森林。
曾不二見過很多人殺人,有的為了名利殺人,有的為了紅顔殺人,有的甚至隻是愛好殺人而殺人。
而蘇小邪,隻是為了他的刀而殺人,殺人就和他擦拭刀鋒一樣平常不過,勤奮而堅持。
他們認識快二十年了,說過的話幾乎用十個手指都能數清楚,在他面前除了極樂王,其他的都命若草芥,等同空氣,斬與不斬,隻在一念之間。
這次他也踏出了無月森林,他若是碰見羅靈靈,估計二話不說,拔刀就殺,也不會管魔道以後的利益。
曾不二可不願意碰見這樣的事情發生,活着的羅靈靈比死了的羅靈靈更有價值,用她可以要挾整個天馳船幫,所以他必須先于蘇小邪抓到羅靈靈。
“尊使!
”門外有人來報!
“什麼事情?
”曾不二半睜着眼問道。
“剛接到密報,羅靈靈他們一行一共六人,已經趁夜下山了!
”
曾不二一把推開手上把玩的蛇奴,跳了起來,站在床上,臉上閃過興奮的神情:“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
”
随即吩咐道:“加大勘查力度,牢牢緊跟目标,一步也不準落下。
等她踏出巨象山的範圍,馬上通知我,進行抓捕!
”
“是!
”曾不二的手下領命而去。
曾不二複又坐回床上,摟過蛇女,哈哈笑道:“嗯,隻要擒獲羅靈靈,和船幫的戰就打不起來了。
這幾個小家夥,我看你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