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總管心裡犯愁,燕清絕心裡更愁。
且說那日燕清絕親眼看到那一幕的那一瞬,他真的是全身皿管都要爆裂,心肝脾肺腎沒有一處不痛,四肢都叫嚣着把奸夫淫婦給五馬分屍。
最痛苦的自然是心,他的心像是被人用鈍了的刀一塊一塊的割,連痛都痛得不幹脆,一痛就帶着全身一起鈍痛,連輕輕地吸一口氣都痛徹心扉。
他是想要慕容青給他解釋的,哪怕再天方夜譚,哪怕再無稽之談,哪怕隻有短短幾個字,哪怕隻是敷衍,他也要那個解釋,甚至會因為那個解釋原諒她。
可她一個字也沒說,隻是趕他出去。
這讓他覺得,他的付出他的真心在慕容青的心裡隻是笑話,更确切的說,是慕容青的心裡根本沒有他燕清絕這個人。
這比慕容青背叛燕清絕更不能讓燕清絕接受。
逃離慕容青的寝殿之後,燕清絕的心裡就空落落的,腦中也是空白一片。
所有的憤怒都煙消雲散了,好像突然之間他沒有了任何感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如同提線傀儡一樣,行屍走肉的上朝、處理政務、就寝,沒有思考其他人其他事的空間。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過了幾日,燕清絕開始清醒,那日看到的場景跟唱戲似的,天天在他腦子裡唱,餘音繞梁,綿綿不絕,他一閑下來就唱,他一閉眼也唱,擾得他心神不甯,日漸消瘦。
然後燕清絕開始委屈,明明他沒有做錯,是慕容青對不起他,是慕容青做錯了,為何慕容青還能理直氣壯地趕他走?
為何他等了這些天,慕容青卻不向他低頭,向他道歉賠小心順便讨好他一下?
再然後憋屈的燕清絕開始生悶氣,他堅決不肯低頭去淑蘭殿,可淑蘭殿不低頭他又憤怒,于是臉色越來越沉,脾氣越來越差,身子也越來越消瘦。
柳總管苦哈哈地提議去淑蘭殿探望太後娘娘,燕清絕頓時炸毛,氣得摔罐子摔筆的,臨了還陰陽怪氣地說:“叫她來看朕!
朕都瘦了!
”
柳總管隻得連連稱是。
燕清絕又莫名其妙地問道:“她瘦了麼?
”
柳總管苦逼地落下幾滴淚來,這些日子陛下不好過,他這個做奴才的也要被折騰死了。
别的不說,就陛下這莫名其妙天馬行空的問題他都回答了不下上百個。
琢磨透天子的意思,柳總管連忙回道:“奴才聽珍珠說,太後娘娘近來心情似乎不怎麼好,瞧着也消瘦了。
”
燕清絕這才冷哼一聲,算是滿意柳總管的回答。
由此可見,無怪柳總管會把主意打到淑蘭殿頭上,他近來也消瘦了,眼見雙下巴就要瘦沒了。
且說這一日燕清絕回宮就寝,一閉眼就又回到了那一日。
燕清絕走進慕容青的寝殿,剛踏進去就聽到了女人的呻吟聲,越靠近聲音越大。
他不會聽錯,這是與他耳鬓厮磨多次的慕容青的聲音。
他握緊拳頭,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隻聽帳内慕容青悶哼了一聲,抱怨道:“清絕,輕一點……”
燕清絕心頭一震,立即上前拉開帷帳。
裡面一男一女赤身裸/體的交纏在一起,男人正挺動着腰部,光裸的後背滾落豆大的汗珠。
“你們……”
燕清絕剛說了兩個字,那男人回過頭來,一臉不悅地喝道:“出去!
”
燕清絕心中震驚,這男人的臉竟和自己一模一樣,這個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燕清絕自己。
燕清絕還在迷惘之中,一臉春色的慕容青卻是半眯着鳳眼,嗔道:“清絕,别理他,讓子衿把他趕出去!
”
那和慕容青交纏的“燕清絕”聞言便轉過頭看慕容青,身下的動作越來越快。
此時,衛子衿挂着一臉笑,溫和地對燕清絕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道:“陛下和娘娘正在忙,閣下還是請罷。
”
“什麼陛下?
朕才是皇帝!
”燕清絕震怒。
衛子衿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道:“冒稱陛下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還請閣下慎言!
”
燕清絕對衛子衿的這張笑臉厭惡至極,擡手就想打下去,卻被衛子衿輕而易舉地攔住了。
燕清絕怒喝:“放肆!
朕才是皇帝!
”
衛子衿面露憐憫,“閣下就是另一個我啊,哪裡會是陛下。
你忘了,陛下現在正跟太後娘娘在一起。
”
燕清絕怒不可遏,“荒謬!
”
衛子衿無奈地笑了笑,取了一面鏡子來,“閣下請照照鏡子。
”
燕清絕朝鏡子看去,鏡中的自己竟真的是衛子衿的臉。
他心中大驚,“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衛子衿見狀擔心道,“陛下……陛下……”
燕清絕這才安了心,“對嘛,朕是皇帝!
”
“陛下……陛下……”
燕清絕不耐煩了,都說朕是皇帝了,還叫什麼?
“陛下……陛下……”
燕清絕揮手一巴掌,卻是落了空。
他一驚,睜開眼,才知道自己是做了夢。
“陛下,您醒了?
”床邊柳總管欣喜道。
擡手抹去額上的冷汗,燕清絕淡聲道:“何故擾朕清夢?
”
柳總管露出些擔憂之色,道:“陛下,恭王殿下進京了。
”
燕清絕抹汗的動作一頓,立即掀開被子下床,冷聲道:“替朕更衣!
”
柳總管應下,連忙命宮人伺候着天子更衣。
趁着天子更衣的間隙,柳總管還輕聲問道:“陛下,可要禀報太後娘娘一聲?
”
燕清絕的臉色沉了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先别驚動太後,朕自有主張!
”
天子如此說,柳總管隻好應下不提。
且說這日慕容青心情尚可,精神也不錯,午後竟沒小歇片刻,靠在軟榻上由着宮女們替她塗蔻丹。
珍珠正在為慕容青捶腿,反常地一句話也沒說。
魏紫看了她一眼,她卻把頭埋得更低了。
姚黃見狀狠狠地瞪了珍珠一眼,珍珠隻裝看不見。
魏紫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端了雪蛤燕窩過來,伺候慕容青用甜點。
待甜點用完,魏紫見慕容青面帶淺笑,便斟酌着開了口:“娘娘有好些日子不曾出門了,要不趁着今日陽光正好,去園子裡走走罷?
”
慕容青彈彈剛塗好的指甲,意興闌珊:“不去,外頭涼得很,哀家畏寒。
”
姚黃有些無奈,“娘娘,這還沒到十月呢。
”
慕容青瞄瞄外頭的陽光,有些心動,珍珠适時地又勸了兩句,太後娘娘終于決定出去走走。
禦花園裡已是一片秋意,别有一番風情。
大家都知道太後娘娘畏寒,因此園子裡的亭子四周都挂了帷帳遮風。
桌上鋪了華美的桌布,七八樣精緻的小點心擺放得整整齊齊,一旁的小爐上正燒着水,用作泡茶。
連軟榻都搬了來,鋪上厚厚的褥子,軟枕和薄被都準備得齊全。
慕容青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你們幾個有心了。
”
珍珠恢複了嘴甜,“能為娘娘分憂是奴婢的榮幸。
娘娘覺着好,奴婢便心安了。
”
外頭都有人看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以免擾了太後娘娘。
亭子裡有茶有點心有軟榻,還有宮人盡心盡力的伺候。
置身于樹木花草之中,呼吸間都是草木清香,最難得的是無一處不舒适,就算是挑剔的慕容青也覺得滿意。
魏紫見慕容青神态放松,知她此時是真正的好心情,便要替皇帝陛下說幾句好話:“娘娘,陛下……”
這剛開了個頭,外頭就吵雜起來,直把魏紫本就不高的聲音給蓋了。
珍珠見狀大怒,連忙出去查看。
而亭内的好氣氛已經被破壞殆盡,即便是魏紫也不敢再開口,隻安心等着珍珠的回禀。
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大,女人的尖叫聲和哭聲透過帷帳,清晰地傳到亭内衆人的耳朵裡。
姚黃見太後娘娘已經蹙了眉,知道今日這好時機又被毀了,不由暗恨外頭鬧事的丫頭。
不一會兒,聲音小了些。
珍珠回來禀報:“娘娘,是良嫔身邊的大宮女,哭着鬧着要求見娘娘,說是良嫔要被甯嫔折騰死了。
”
“簡直是胡言亂語!
偌大一個皇宮,她一個妃嫔還能被不明不白地折騰死了?
”太後娘娘不悅道。
姚黃也有些不以為然,“娘娘,無端端的被那丫頭擾了清靜,依奴婢看就把那丫頭打回去罷。
”
珍珠忙道:“那丫頭忒不知天高地厚,奴婢這就打發她回去。
”
“慢着。
”慕容青垂着眼皮子,漫不經心道:“反正哀家也閑着,不妨就看看良嫔被折騰成什麼模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