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半夜下了一場雨,燕清絕上朝前還在殿門口駐足了一下,燕京城這些日子幾乎隔一天一場雨,雖然雨不大,時間也不長,但可見今年雨水的确充足。
燕京城尚且如此,遑論向來雨水充足的雲州。
若雲州真的澇了,今歲的糧食又是大問題。
現在隻希望雲州不要澇得太嚴重,就算澇了也别波及到甯州,否則真的要出大問題了。
如今的大燕已經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大燕了,當年的梁國已經變成了今天的梁州,而被燕王滅了的東易國已經變成了今天的東州,依附東易國的伏日國和月國并入青州,其餘七國變成了郡,成為郡王的封地。
作為如此一個強大的國家的皇帝,燕清絕真的很忙,尤其近來地方上陸續傳來各種好與不好的消息,都要處理。
就在朝堂上為各種政務忙碌的時候,禮部尚書參奏了,說是太後娘娘遞了折子,批當今聖上不孝,直呼母親姓名雲雲。
衆臣恍然大悟,原來是太後娘娘的折子,怪不得需要禮部尚書參奏。
不過太後娘娘參的可是皇帝陛下,誰也不敢說皇帝的不是。
其實有一類人可以說皇帝的不是,那就是禦史。
一百多年過去了,當年燕王所設的禦史台已有所成,如今的禦史大夫姓蕭名肅,堪稱鐵齒銅牙,出了名兒的認理不認人,三十左右的年紀就教出一大批和他一模一樣的禦史來,滿朝文武對之深惡痛絕。
巧的是禦史大夫今日沒上朝,據說是得了風寒,起不來床了。
頭頭不在,底下小的要安分多了。
更何況他們這些做禦史的鼻子最是靈敏,慕容家的事知道得不少,這慕容太後的事還是少摻和為好,尤其是太後和皇上之間的事。
沒人發表意見,燕清絕擺擺手,表示這個折子可以過了,衆臣頓時松了口氣。
燕清絕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昨個兒的事,也不知慕容青哪來的功夫連夜弄出這麼道折子來,還送去禮部指明今日早朝上參奏,真是成了精兒了。
在燕清絕被禮部那道折子折騰的時候,慕容青正歪在軟榻上等着衆多兒媳婦的晉見。
兒媳婦們今日還算知禮,卯時前都到了。
打頭的是甯妃,衣着華麗,妝容端莊,像隻雄糾糾氣昂昂的大公雞。
她身後跟着的是楊妃和張妃,楊妃善解人意,張妃賢良淑德,明明與甯妃同列四妃,但都有意讓了甯妃一頭。
其他人都跟在三人後頭,以三人為首。
畢竟宮裡沒有皇後,沒有皇貴妃,也沒有貴妃,這三人是品級最高的妃子了,如今後宮事務也是三人共同掌管。
雖然慕容青老遠就瞧見甯妃了,但此時甯妃向她行禮時她才發現,甯妃這一身裝扮近距離更有沖擊力。
于是,太後娘娘一口熱茶直接噴在了甯妃的兇前,輕薄的布料顯出甯妃豐滿的兇型。
太後娘娘眼睛一亮,喜道:“甯妃啊,你有喜了罷?
”
可憐甯妃被淋了一身,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太後娘娘問得莫名其妙,隻會愣愣地搖頭。
太後娘娘很失望:“不是有喜啊,那哀家怎麼瞧着你的小乳豬跟發面饅頭一樣脹大了好幾倍呢?
”
即使是彪悍的甯妃,此時也不由自主地臉紅了。
半刻之後,她終于反應過來,顫巍巍地指着太後,怒道:“太後你……”
太後娘娘捏着扇子撥開甯妃的手,啧啧兩聲,“别失禮,别失禮!
要是在兩百年前,你早就被燕王砍了!
”
兩百年前的文帝時期也有個甯妃,那個甯妃是甯太後的侄女,甯王與甯太後把持朝政多年,為文帝和燕王所深惡痛絕,最後滿門抄斬,還滅了九族。
不過那個甯家與甯妃的母家并無關系。
于是甯妃氣憤地說:“現在不是兩百年前,我家也不是那個甯家,我父親如今是當朝左相!
”
太後娘娘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行了,哀家知道你父親最近升了官。
這後宮素來與朝堂藕斷絲連的,你也不必如此招搖,給你父親省點事罷。
”
甯妃頓時住了口,父親如今身居高位,惹人嫉恨,她還是小心謹慎點的好。
“都平身罷,跪着哀家瞧不清楚。
”
一群美人嘩啦啦的全站起來了,太後卻又嫌看得脖子酸,于是賜了座。
燕清絕的妃子并不算多,大多是三年前大選時選進來的,因此慕容青大多都認得。
掃視一周,太後娘娘又笑了:“這三年都過去了,楊妃和張妃都晉了妃位了,怎麼你還沒晉位呢?
”
甯妃頓時氣得咬牙切齒。
她也想晉貴妃啊,可後宮和前朝牽着千絲萬縷,她父親一直升遷,如今都做了左相了,真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父親的榮光在,她自然要遜色些,以免落人口實。
這個道理她懂,太後自然也懂,偏要拿出來氣她。
看到慕容家的兩個丫頭,慕容青有些安慰,皇帝畢竟是念舊情的。
于是笑着問她們:“你們如今什麼品級了?
”
這回卻是甯妃搶着答了:“她們如今都位列九嫔了,一個封為慕昭儀,一個封為容昭媛。
”
兩人的封号合起來便是慕容,把慕容二字分開冊封,皇帝心裡對慕容氏到底還是有心結的。
慕容青并不理會甯妃的小人得意,繼續看美人,卻看到幾個熟面孔,當即笑了:“甯妃,這丫頭是你宮裡出的罷?
哀家還記得,她的姓很特别,富貴的富,她如今是婕妤了?
”
甯妃聞言又怒,太後說得不錯,富婕妤以前的确是她宮裡頭的人。
這丫頭不是她帶進宮的,而是内務府撥過來的,她瞧着機靈,便放在身邊培養,做了大宮女。
誰料沒兩年,這丫頭就爬上了天子的床,一朝做了婕妤,便搬到别的宮裡自立門戶了,不像楊妃張妃宮裡出去的人,還留在宮裡伺候着。
甯妃這還沒答話,富婕妤就笑着回道:“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妾的确是甯妃娘娘宮裡出去的。
太後娘娘的記性真好,幾年前的事還記得如此清楚。
”
“哀家還記得,幾年前你就這般會說話了。
”慕容青笑道。
富婕妤咯咯笑道:“太後娘娘如此誇贊,臣妾今日回去可要高興得睡不着了。
”
甯妃氣得扭皺了帕子,坐在她身後的甯容華吓得縮了縮腦袋。
一不在意看到申容華在細心地為楊妃撥茶沫,甯妃狠狠地瞪了甯容華一眼,為何别人宮裡出去的都乖巧知恩,而她宮裡出去一個白眼狼和一個沒用的東西?
“人都到齊了罷?
”三年不在宮裡,也不知皇帝納了幾個新人。
甯妃幸災樂禍了:“善貴嫔還沒到呢。
太後娘娘恐怕不知道,陛下去年納了一個新妃子,初進宮就封了嫔,如今已是貴嫔了,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能晉妃位了。
”
“哦?
有這回事?
”太後來了興緻。
“善妹妹是趙郡進獻的美人,陛下一眼就相中了。
”楊妃細聲細氣地答道。
“不過善妹妹的身子骨不太好,近來又病了,是以沒能前來拜見太後娘娘。
”說話的竟是從不多言的張妃。
太後娘娘摸摸下巴,“宮裡來了美人,哀家竟然不知道?
看來改日哀家要去瞧瞧這位美人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善貴嫔沒有将她放在眼裡:“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罷,等病好了再來。
”
甯妃卻不肯罷休:“說起來善貴嫔還沒見過太後娘娘呢,要我說,就是病得再厲害也來淑蘭殿走一遭!
”
甯妃話裡的挑撥意味誰都聽得出來,不過慕容青卻被那刻意加重的“淑蘭殿”三個字逗笑了,看來甯妃還是對這淑蘭殿觊觎得很,大約是想證明自己在皇帝心裡是有一席之地的。
接了魏紫遞過來的燕窩灌了一口,慕容青笑眯眯地說道:“叫你們來其實沒什麼事兒,哀家如今回宮了,有些規矩也該立起來,晨昏定省也得有個章法。
姚黃,你跟衆位娘娘說說。
”
姚黃于是一條一條仔仔細細地跟衆位娘娘說清楚。
其間太後娘娘又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三塊糕點,還啃了兩個果子,看得衆位媳婦都要流口水了,她們可是早膳還沒吃就過來了。
姚黃說了那麼多話,意思其實很簡單,晚上不用過來請安了,但是早上必須來,還不許遲到,就是陪皇帝滾到天亮也得來,否則就等着彈劾自己不孝的折子遞到朝堂上罷。
姚黃說完了,太後娘娘也吃飽喝足了,該入正題了。
“哀家不在宮裡三年,也不知你們如何伺候皇帝的,竟然三年都沒下過一個蛋!
”太後娘娘不像先前那樣嬉皮笑臉了,闆着臉訓道:“你們都給哀家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涉及皇家皿脈,品級低的妃嫔一個字都不敢說,品級高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别人先開口。
楊妃朝張妃看了好幾眼,張妃無法,隻得開了口:“陛下勤政愛民,并不耽于美色。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