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絕也聰明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卻依舊不死心地問道:“青青,我這個皇帝真的做得很差麼?
”
慕容青輕笑一聲,翻了個身,把胳膊橫放疊起墊着下巴,眯着眼看着燕清絕微仰的下巴。
換做任何人來問這種愚蠢的問題,慕容青都不會給好臉色,但是燕清絕不合時宜的天真總是能讓她心軟。
燕清絕見她不答,不由催促道:“青青,說嘛。
”
“你就撒嬌賣萌這一手用得最順溜。
”慕容青又笑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客觀來說,還說得過去。
你的不足是因為先帝隻顧藏你卻耽誤了先機,與你無關。
”
“青青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燕清絕一臉信任。
慕容青沒有接話,燕清絕的這個毛病從小就有,跟先帝不無關系。
先帝當年為了藏住燕清絕,故意忽視他七年,直到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才把他送到淑蘭殿讓慕容青教導。
燕清絕的母親出身卑微,過世得也早,燕清絕幼時又不得先帝喜歡,在宮中的地位還不如得寵的奴才,他自然會生出自卑之心。
哪怕他後來做了皇帝,哪怕很多事他做得是對的,他也不敢笃定,總缺少幾分帝王的霸氣。
“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父皇的想法。
二皇兄那般出衆,他為何不把皇位傳給二皇兄?
”
這個疑問從燕清絕登基起就已經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起初他還問過慕容青幾次,慕容青隻說先帝自有用意,後來他便不問了。
他幼時因頑劣不堪被送到淑蘭殿管教,那時他年紀還小,并不明白先帝的用意,待登基後才逐漸明白了先帝的意思,知道先帝早有傳位于自己的意思,可那時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天人一般的二皇兄相比,先帝為何棄二皇兄而選他呢?
若是在三年前,慕容青必定是敷衍地說一句先帝自有用意,可是在三年後的今天,她突然心生惡意。
于是,她似笑非笑道:“先帝并非中意你,而是中意你的母親。
你的生母趙美人可是先帝最愛的女人,哪怕她早早就過世了,先帝依舊把她放在心裡,執意要把你扶上皇位。
”
“可是二皇兄早已羽翼豐滿,父皇他一直很器重二皇兄……”燕清絕立即反駁。
“先帝做事有個毛病,就是喜歡拐彎抹角。
他最愛你的母親,卻從不給她升位分,甚至連一丁點兒多餘的恩寵都不給她。
因為他确信,隻有這樣,你母親才會安靜地在宮中生活下去,而過多的恩寵隻會讓所有人都針對出身卑微的她。
”
慕容青微眯着雙眼,眼中流光溢彩,甚是迷人。
她朱唇輕啟,繼續說道:“同樣的,他認為如此對你最好,所以明知你被惡奴欺辱也狠心放養你七年,直到哀家進宮才把你交給哀家,讓哀家掩人耳目的教你。
而肅王,不過是先帝推出來替你擋箭的靶子罷了。
”
燕清絕很顯然是第一次聽說先帝的陰謀論,震驚之餘還有些不信:“二皇兄那般出衆,父皇豈能忍心以他做靶?
青青,父皇他雖然行事詭異,但也算是一代明君……”
“你想說,先帝是早就察覺肅王有不軌之心才不願傳位于他的麼?
”慕容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燕清絕不語,他若說是,等于是變相地誇自己才是真命天子,以慕容青的個性,冷嘲熱諷一頓是跑不掉的。
“先帝的确尚且算是個合格的皇帝,不過他也是個難得的情種,并且于傳位之事上感情大于理智。
其實,這也不算稀奇,大燕皇室素來出情種,先帝隻是其中一個。
”慕容青輕笑。
燕清絕卻沉吟着說道:“說父皇是情種我相信,可傳聞不是說父皇最心愛的女子其實是端敏郡主……”
燕清絕越說聲音越小,原因無他,這位端敏郡主正是慕容青的生母。
端敏郡主出自敦親王府,是敦親王唯一的女兒,也是嫡女,早早就得了郡主的封号,很得敦親王的寵愛。
端敏郡主自小熟讀兵書,又跟父兄習武,端的是文武雙全,更難得的是她容姿極佳,有人曾稱之為燕王之後的燕氏第一女子。
如此出衆的端敏郡主自然不是小鳥依人的溫順性子,稱為桀骜不馴也不過分。
傳聞當年先帝第一眼看到端敏郡主就十分中意,對其百依百順,更千方百計破壞端敏郡主的親事,緻使其雙十芳華還待字閨中。
後來端敏郡主與鳴王慕容鳳情投意合,欲鸾鳳和鳴,偏先帝諸多阻撓,最後敦親王發怒,先帝才作罷。
端敏郡主成親之後,先帝依舊對鳴王府諸多恩賜,對端敏郡主寵愛非凡,甚至愛屋及烏極為寵愛其女慕容青。
其實,就算先帝拖得端敏郡主三十歲不成親也無濟于事。
敦親王的父親與先帝的祖父是嫡親的兄弟,敦親王是先帝的堂叔,端敏郡主是先帝貨真價實的堂妹。
同為燕氏子孫,先帝再如何中意端敏郡主也娶不得她。
若是無名無分的宗室女,先帝大可拖着她的婚事,即便不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也能令其陪伴一生。
可端敏郡主是敦親王愛女,敦親王并非先帝的親叔叔卻能得封親王,靠的是自身的才幹,先帝如何奈何得了他。
先帝中意端敏郡主的傳聞很多人都知曉,因此先帝當年執意要迎娶慕容青為後時,許多人就猜測這是移情作用,先帝得不到端敏郡主,便想得到端敏郡主的女兒。
這門婚事百官沒有理由反對,慕容青是慕容家的人,即便有輩分上的差距,在皇家也是微不足道的。
那時敦親王已經遠避邊疆,得知消息趕回燕京後已經事成定局,自此敦親王便再也沒踏足過燕京城。
慕容青斂了笑意,過了一會兒才淡聲說道:“母親,也不過是先帝的障眼法。
先帝再昏聩,也不會做出亂倫之事,而且父親與母親早已相識相愛,根本就沒有他插足的餘地。
”
感覺到慕容青的情緒有些低落,燕清絕起身覆住慕容青的後背,不正經道:“青青,不要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們來做些有趣的事罷。
”
慕容青睨他一眼,冷笑道:“你不糾結了?
這個問題可是放在你心裡近十年了。
”
燕清絕動作一頓,淺笑道:“事已至此,我再糾結已無濟于事。
往事如風,父皇早就登了極樂,二皇兄也已不在人世,就讓它随風去罷。
”
慕容青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燕清絕并不在意,好興緻地覆在她的背上,緩緩磨蹭,雙臂環住她,雙手伸到她身前撫上她的腹部,打着不大不小的圈兒,嘴唇靠在她的耳畔輕聲道:“青青,我們生個孩子罷,我也會為他精心謀劃的,我說真的。
”
從一個帝王嘴裡說出這樣的話是如何的動聽,這簡直是天底下最美妙的情話了。
試問,一個帝王許諾傳位于你生的孩子,你心不心動?
可慕容青隻是緩緩緩緩地握緊拳頭,閉起雙眼,良久才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此時,燕清絕一個挺身進入,慕容青悶哼一聲,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意,遂冷聲道:“讓你的善貴嫔為你生罷。
”
燕清絕一怔,隻當慕容青吃味,毫不在意地笑道:“善善她……以後你就明白了。
”
燕清絕是從背後進入的,所以看不見慕容青的表情,因此也就沒有發現慕容青的雙眸此時已經沉成一汪深不見底的墨潭。
慕容青醒來的時候,燕清絕早已不在。
魏紫幾人一直留意着慕容青,她一醒便連忙進來伺候。
慕容青沒有起身的意思,隻單手支起腦袋,慵懶地問道:“昨兒個你們可聽到動靜了?
”
魏紫幾人不敢答話,隻點點頭。
慕容青看也不看她們,冷聲問道:“為何不進來?
”
慣常和稀泥的珍珠這會兒倒是膽子小了,不敢回話,隻低着頭,眼睛瞟向魏紫。
魏紫無奈,上前一步,低聲回道:“回娘娘,是衛先生攔住了奴婢。
”
慕容青倒是沒有大怒,似乎并不在意地随口問道:“他還說什麼了?
”
珍珠見狀,放松了警惕,搶着回道:“衛先生說心病還須心藥醫,陛下既是娘娘的心病,又是娘娘的心藥,于娘娘的身子有益。
”
“衛先生是你的主子,還是哀家是你的主子?
”慕容青忽然說道。
依舊是冷冷清清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珍珠卻吓得跪到在地,連聲說道:“太後娘娘息怒,是奴婢妄自揣摩主子的意思,是奴婢妄言,請太後娘娘恕罪!
”
魏紫與姚黃連忙也跟着跪下請罪。
慕容青看了三人好一會兒才問道:“宋白和趙粉歇息去了?
”
魏紫回道:“她二人自知犯錯,不敢歇息,正候在外頭等待娘娘發落。
”
慕容青微微颔首,輕描淡寫道:“老規矩,你們知道的。
好些年沒罰你們了,這回也讓你們長長記性!
”
三人連忙叩首謝恩。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回家一趟,沒時間碼字,我記着欠大家三章呢,以後慢慢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