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喝完了燕窩,喝口茶漱了口,方道:“把人請進來罷,這戲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唱了去,否則旁人該說哀家的不是了。
”
口口聲聲為的是百姓,又口口聲聲說隻是一時疏忽,做媳婦的跪在殿外請罪,做婆婆的若是沒反應,那就是氣量小了。
魏紫應了聲是,出去請人。
不一會兒,哭聲進了殿,甯妃的雙眼紅腫一片,隻見她快走幾步跪在慕容青腳邊,抱着慕容青的腿道:“臣妾的一片心意因着這一時疏忽被人曲解,還望太後娘娘明察……”
楊妃一進來也跟着跪下了,不過跪得遠一些,不像甯妃那樣痛徹心扉。
張妃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跪在楊妃身邊。
其他嫔妃大多不知這是鬧着哪一出,緊跟着刷刷跪了一地,反正她們也要給太後娘娘請安。
慕容青本想多問幾句,卻被甯妃嚎得頭疼,便精簡了前語,直接說道:“行了行了,哀家已經聽到你說的話了,聽說哀家都病重了,你還吊着嗓子嚎喪,巴不得哀家早死是不是?
”
甯妃氣惱慕容青裝腔作勢,卻還是聽話地抹了抹眼淚,止住了嚎哭。
珍珠看着她哭紅的雙眼,心裡啧啧幾聲,甯妃娘娘今兒個是下了皿本了。
抹完了淚,甯妃便舊事重提:“臣妾一時疏忽,忘了娘娘鳳體違和……”
太後娘娘實在聽得厭煩,直接打斷了她:“原本哀家覺着沒什麼,不說聽你這麼一說,哀家都纏綿病榻了,看樣子的确是有些嚴重。
不過哀家聽說淑蘭殿的開支恢複以往了,你又誠心誠意地認錯了,哀家就大發慈悲地原諒你罷,省得你揪心得吃不好睡不香的。
”
甯妃想裝出一副欣喜的模樣,但她心裡着實被慕容青這番話惱得生疼,扯了半天也沒扯出一個到位的笑,顯得異常猙獰,吓得珍珠都暗自念了好幾聲佛。
太後娘娘也不計較她不謝恩,毫不在意地說道:“起來罷。
”随後又對其他人說:“都起來罷,個個都把頭上的金钗對着哀家,晃得哀家頭昏眼花的。
”
甯妃反應過來,連忙道:“多謝太後娘娘不怪罪。
”
慕容青看了一眼張妃,見其的确一臉倦色,看起來也消瘦了些,知道看着人生孩子比自己生孩子還辛苦,便又慰問幾句,甚至大方地賞了些補身子的珍品。
甯妃忙道:“臣妾先前考慮不周,讓張妃姐姐和善貴嫔受苦了,昨兒個臣妾已經恢複菊苑的開支了,隻盼善貴嫔能為陛下誕下皇子。
”
這話兒慕容青昨個兒就知道了,不覺新鮮,隻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你想得越發周到了。
”
甯妃淺淺一笑,羞澀地低下頭,道:“太後娘娘謬贊了,臣妾還有很多要跟太後娘娘學呢。
”
珍珠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便是太後娘娘的臉上也有些驚疑,懷疑甯妃病的不輕。
太後娘娘心裡這麼想着,手上就這麼做了,手掌摸上甯妃的額頭好一會兒,奇道:“不燒啊。
”
甯妃頓時青了半張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多謝太後娘娘關心。
太後娘娘慈悲,是我大燕萬民的福氣。
”
太後娘娘被她惡心得差點把剛剛喝下去燕窩全吐出來,不禁想道: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
太後娘娘厭煩甯妃的惡心話,不願讓她開口。
張妃精神着實不好,且本就沉默寡言,此時更是一個字都不說。
楊妃知道縮減開支的事少不得要牽連到自己,秉持少說少錯的原則,裝起了啞巴。
其他諸妃都大多都摸不着頭腦,個個都裝鹌鹑。
一時間,淑蘭殿裡靜了一靜。
太後娘娘看得心煩,随口說了幾句就讓她們散了。
待其他人都走了,慕容青看着坐得穩穩似乎在那張椅子上生了根的甯妃,挑眉道:“甯妃想蹭飯?
”
不等甯妃回答,慕容青又道:“先說好了,哀家病重,需要大補,早膳可沒有你的份兒!
”說罷,她就歡樂地吩咐宮人擺膳。
甯妃暗罵太後小氣吝啬,卻因着有事求人,便擠出一絲笑,斟酌着如何開口。
“臣妾聽說雲州大澇,可國庫不豐,那赈災銀子還沒有着落……”
甯妃說這話時,太後娘娘的早膳已經擺上了桌,香氣勾人得很。
太後娘娘聞言隻不冷不熱地說道:“後宮不得幹政,這前朝的事兒跟後宮可沒什麼關系。
”
甯妃被噎了個正着,咬咬牙,幹笑道:“雖說是前朝的事,但也是我大燕的國事,臣妾身為大燕子民,關心關心總沒有錯的。
恰巧臣妾近日閑來無事,正在讀史,看到類似的事件心有不解,便特地來請教娘娘。
咱們打個比方,若是娘娘還垂簾聽政,該如何籌集這赈災的銀子?
”
慕容青喝口茶,鹹菜嚼得戈巴戈巴脆響,考慮了好一會兒,在甯妃期待的眼神下說道:“哀家久不聽政,哪裡還記得這麼多,勞心勞神的。
”
甯妃一口氣岔道,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她。
平複下心情,甯妃強笑道:“娘娘謙虛了。
先帝爺在世時便總誇娘娘驚世才學,家父也曾對臣妾說過,娘娘的父親鳴王殿下當年就是不世出的奇才,所謂虎父無犬女,娘娘也當得奇才的稱呼。
家父還說過,娘娘當年讀書一點就通,乃是自學成才。
臣妾遠不如娘娘,看了許久,百思不得其解,隻得來請教娘娘,還請娘娘不吝賜教。
”
甯妃這頓馬屁拍得很高端,具備了各種技巧和内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人聽了渾身沒有一處不舒暢。
慕容青沒有想到甯妃會提到自己英年早逝的父親,不禁恍惚了一下。
就在甯妃以為她就要開口的時候,她扒拉了兩口粥,又戈巴戈巴地嚼起鹹菜來。
直到甯妃等得不耐煩了,她才開口說道:“說來也巧,哀家近來也在讀史,看到的正是瑞帝時期梁國進犯和海寇作亂的事,那時兩處動兵,耗費巨大,正巧國庫不豐,朝臣甚至都提出了避戰的法子,還是燕王殿下出了主意解決了軍費的事兒。
”
甯妃雙眼一亮,忙道:“臣妾孤陋寡聞,請太後娘娘說來聽聽。
”
“兩條路。
一條路是命了當時新設的大理寺的兩位少卿巡視民間,捉拿貪官污吏,瑞帝陛下給了密旨,若是查到貪官污吏,隻要查明核實,便可直接行刑,先斬後奏,而抄來的财産自然是入了國庫。
另一條路是向文武百官要,燕王殿下帶頭捐了銀子,逼着左相也捐了銀子,又有太師之孫和諸位皇族支持,全國官員都得捐銀子,還要登記在冊,誰若不捐,那就是不忠不義,更是罪犯欺君。
”太後娘娘說得口渴,端起粥碗喝了半碗粥。
甯妃追問道:“後來呢?
”
慕容青似笑非笑:“自然是成了,史書上都有記載,你若有興趣,不妨瞧瞧,挺有意思的。
”
甯妃如獲至寶地謝恩。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她便一刻也不想多呆,忙不失疊地告退了。
“太無恥了!
”珍珠搖頭歎道。
慕容青橫她一眼,冷笑:“你在罵哀家?
”
珍珠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忙說道:“奴婢罵的是甯妃娘娘,過河拆橋,太無恥了!
嗯,太無恥了!
”
見慕容青沒有動怒,珍珠大着膽子說道:“甯妃娘娘說話與以前大不了一樣了,奴婢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
慕容青咀嚼的動作頓時停了,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珍珠,扯了扯嘴角,笑得猙獰。
珍珠吓了一跳,連忙跪下抱着慕容青的腿哭道:“奴婢絕對不是故意的,奴婢隻是餓得頭昏眼花胡言亂語了,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惡心太後娘娘啊!
”
慕容青陰森森地笑了笑,道:“她自然是得了指點,到哀家跟前演戲來了。
不過她火候不到,惡心人都做得不到位。
她要是叫哀家一聲母後,哀家恐怕要真被她惡心到了。
”
珍珠想象一下甯妃滿臉猙獰的笑稱呼太後為母後的畫面,頓覺後背一涼,渾身發抖,的确很惡心人。
魏紫輕聲道:“甯妃娘娘這是……”這是要學三年前的太後娘娘插手前朝事務了。
“且看着罷,看她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哀家就怕她不動呢,她自己要折騰,哀家也沒辦法。
”太後娘娘冷笑着說罷,對着衛子衿笑得谄媚:“子衿啊,哀家今日受了驚喲。
那狠心的媳婦竟然詛咒哀家病重唉,哀家這心裡痛得很,很需要吃一頓肉緩緩疼痛啊。
”
對于太後娘娘幾次三番要肉吃的行為,衛子衿也不惱,一如往常笑得溫和,露出一口閃瞎了珍珠的狗眼的白牙,道:“娘娘若是真狠狠地吃上一頓肉,這心痛怕是永遠也好不了了。
”
太後娘娘頓時蔫了,不一會兒又不依不饒起來,扯住衛子衿的衣袖好一頓鬧。
珍珠暗暗朝衛子衿拜了一拜,衛先生果然好風采啊,折服太後娘娘不用一兵一卒。
作者有話要說:前段時間不太舒服,吊了幾天的水,也沒心情碼字。
後來接到單位的入職通知,又是兵荒馬亂地收拾東西,現在還在入職培訓中,擠出時間碼出五章奉上,請大家笑納。
另:無雙的讀者們,下個禮拜安頓下來應該會恢複無雙的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