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芸蓮步輕踏,走出了從容和自信,仙隐堂和碧雲堂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上,可這又怎樣,仙隐堂的底牌一清二楚,剛才這一局,他們已經甩出了手裡的大王,而碧雲堂……大王剛剛登場。
雷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咧嘴一笑走了出來:“師姐,都是自己人,咱們點到為止。”
後三堂的弟子紛紛搖頭苦笑,死胖子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什麼叫自己人,這是在占碧雲堂大師姐的便宜啊。
許若芸莞爾一笑,長劍出鞘,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招禮劍式,卻彌漫出濃濃的劍威,這是一種人與劍的共鳴,隻有對劍至近至親,才會産生這樣的效果,很顯然,碧雲堂的大師姐就是這樣的人。
流轉的空氣似乎讓半空的灰塵都變得滾燙起來,雷胖子感應到了這種變化,所以他體内的氣息運轉也陡然加速,與此同時,許若芸刺出了她手中的劍……
劍勢緩慢而平靜,如同許若芸此時的心情,唯有心靜,方能入道,這是碧雲堂大師姐的劍道。
碧雲峰上的樹影在微風中顫動,感受到了微風中那一絲凜冽的劍意,雷胖子的手指微微彎曲了一下,一把細長的飛刀蓦然出現,耀出如霜般的光芒。
毫光微茫隻是一閃,那把飛刀就已經穿過了濃濃的劍威,割斷碧雲峰上空的微風,刺向許若芸的雙眉之間。
許若芸微微蹙眉,半空中的長劍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滞,隻是這一停讓劍身在這一刻發出了極不情願的嗡鳴,劍尖開始震蕩不安,天地元氣被撕裂攪動,蘊含着強大劍意的湍流橫亘而出。
湍流中,那把雪亮的細長飛刀在看似透明的虛空中,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忽然之間變得艱澀難行起來,接着開始出現了顫抖,然後在顫抖中掙紮了幾下後,飛刀終于發出一聲悲鳴,落進了塵埃中。
刀芒消失了,但碧雲峰上空雪亮的劍鋒還在!
劍威還在!
劍意還在!
自始至終,碧雲堂的大師姐連睫毛都沒有眨一下,她的眼神中隻有平靜和專注,而她手中的劍,仿佛那一次停頓隻是一次蓄勢,為的就是更加華美的綻放。
雷胖子眯起了眼睛,因為他在微笑,在微笑中暴退,對付美女,雷胖子向來認為微笑才是最有用的殺手锏。
一劍落空,許若芸第二劍又起,同樣緩慢而平靜,非常簡單,而雷胖子應付的方法更簡單,直接……跑!
劍勢如曉,嗡鳴不斷,雷胖子跑、跑、跑,跑出了自己的風格,跑出了自己的無恥,這是聖隐堂曆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大比場景。
“師姐,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個事,都是自己人,不如……算平手吧。”雷胖子頭也不回,嘶啞的聲音回蕩在碧雲峰的上空。
所有後三堂的弟子都張大了嘴巴,仙隐堂剛剛建立起的光輝形象瞬間崩塌,平手?死胖子真好意思說出口,要知道如果真的是平局,守位堂的名次是要被挑戰堂取而代之的。
碧雲堂中,蘇小曼的表情中隻有平靜,她的身旁,方瑩瑩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中不自覺地溢出一絲嘲諷。
許若芸的目光依舊輕柔如絲,似乎是雷胖子的建議起到了作用,她停下了腳步,平靜地對着兀自嗡鳴的長劍朱唇微啟,發出一聲無言的輕歎。
這一歎,長劍的嗡鳴戛然而止,但下一秒碧雲峰風雷大動,上空的暖風在盤旋中不斷地嘶吼,四周的青葉迅速變得枯黃,無邊落木蕭蕭下,墜地的瞬間被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霜。
望着碧雲峰上空虛無背後的藍天,所有人這一刻都呆呆出神,仿佛刹那間感受到了春秋的無常,領略到了四季的變換,許若芸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輕輕地揮了揮手,簡簡單單地斬出一劍。
春蘭、夏荷、秋菊、冬梅……
同樣的百花劍訣,同樣的光華大放,百花齊鳴,但劍意卻完全不同,百花隻是形,四季成了永恒,強大的劍意中滲入了歲月的影子。
劍如歲月,歲月如劍!
一直以來,碧雲堂最強的人不是方瑩瑩,不是蘇小曼,而是這位大師姐,一年多前,許若芸以靜入道,破境而出,站在了心如止水的地境中,所以,這一劍才是百花劍訣真正的精髓,這一劍才是許若芸破境實力的展現。
人群中,孫可低頭不語,羅廣通更是直接閉上了眼睛,他們想看卻不敢看,因為這是許若芸自己的道,看多了反而會影響到他們以後道心的構築。
雷胖子睜大了眼睛,他不能不看,而且還要看得仔細,盯着穿透風雷而來的的劍光,雷胖子在落葉中疾退,在疾退中拂袖,在拂袖中出手。
三把飛刀如同最微的風,最細的雨,帶着寒星,混着風雷,刺向許若芸。
許若芸面色平靜,劍尖微微一點,綻放出一絲漣漪,風雨不能近。
歲月如劍,飛刀如梭,在虛空中轟然相撞,頓時漣漪震蕩,更寬廣的波紋浮現,同時夾雜着強大的劍勢,撕扯着風雨向着雷胖子掠去。
雷胖子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連忙側身,攤開的掌心中不知什麼時候起又多出了兩把飛刀,毫不猶豫地點向波紋的邊緣。
飛刀未離手,毫芒化成了火星,漸有明亮積蘊,緊接着一聲爆鳴,在雷胖子的手中炸開,波紋終散去,雷胖子滿手鮮皿,站在風雨中咧嘴一笑,遠遠看去整個人似乎又胖了一圈,隻是……
這一笑,風雨漸止見明日!
這一笑,撥開雲霧見青天!
整個碧雲峰一片嘩然。
方瑩瑩咬着唇,低聲喃喃:“死胖子……什麼時候破的境?”
羅廣通一臉的不可思議:“他……也能破境!”
孫可目光微凝:“地境……怎麼可能!”
仙隐堂中,宋鐵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二師兄……原來也破境了,什麼時候的事?”
“死胖子心寬體胖,凡事随心,以知樂而入道,這一點真是羨慕不來。”淩動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仔細想想也是,雷胖子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去過玄黃秘境,煉化過五行之土的本源,在加上天驷宗少宗主這個官二代的身份,想不破境都難。
“大師兄,那你是以什麼入的道?”宋鐵撓了撓頭,忽然問道。
淩動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藏五行、化鴻蒙、鬥天劫,怎麼看自己都應該是大道不喜的對象,如果硬要說以什麼入道,應該是……“逆”吧。
想到了這個“逆”字,不過比“道”字多出了一條尾巴,淩動不禁啞然失笑,或許這就是這條路不好走的原因吧。
廣場中央,許若芸的目光中多出一絲凝重,手中的長劍大放光華,剛才這一劍雖然受阻,但卻得勢,劍氣順着劍勢延展,幻象再生……
百花凋零,四季無常!
不怕對手強,就怕對手不強,隻有擊敗這樣的對手,才更能襯托出碧雲堂的強大。
望着撲面而來的銀光,雷胖子終于收斂了笑容,嘴角微微一撇,迎着劍斬不是出刀,而是從兇腔中發出一聲暴吼:“等一下!”
許若芸微微一愣,在四周一片愕然聲中生生止住了劍勢。
“麻煩師姐待會出劍的時候,動作快一點。”雷胖子抿了抿嘴唇,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因為我真的很怕疼。”
什麼情況?求死?所有弟子面面相觑。
許若芸怔了怔,接着嫣然一笑:“師弟說笑了,這不過是一場大比,你如果明知是敗,認輸就是。”
“我雖然入宗時間不長,但好歹是做師兄的,在仙隐堂學了不少東西,就是沒學過認輸這兩個字。”雷胖子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一臉真誠地說道,“所以,這一戰不求勝,但求落個痛快。”
四周頓時一陣唏噓,許若芸蹙着眉問道:“這……有意義嗎?”
“沒有。”雷胖子的目光中透着堅定,“所以,我要在死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三秒鐘的寂靜後,雷胖子重重地踏出一步,同時,目光在碧雲峰的四周掃過,最後落在許若芸的臉上,高聲吼道:“師姐,我喜歡你!”
頓時,尖叫聲一片,尤其是仙隐堂更是一片叫好聲,太刺激了,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搞了半天,死胖子玩起了表白。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但入了宗門之後,大家都變得小心矜持起來,尤其是雷胖子的表白對象還是許若芸,誰不知道,聖隐堂中暗戀這位碧雲堂的大師姐的人海了去,據說連大師兄楊修文都有那麼一點意思,但問題是沒有一個人敢真正說出口,怕拒絕是一方面,主要是因為許若芸太優秀了,優秀的讓人覺得夠不着。
但現在,有人站了出來,不僅表白了,而且還是當着成百上千人的面……
太兇猛了,太霸道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許若芸,等待着這位碧雲堂的第一人做出反應。
許若芸根本沒有反應,更準确地說,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隻要是個女人,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管對象是誰,總會……
人之常情!
“痛快!痛快!哪怕死在師姐的劍下……”雷胖子踏步而行,一邊做着抹脖子的手勢,一邊捏住了許若芸手中的長劍。
許若芸腦海一陣恍惚,下意識地做出了收劍的動作,但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湧向自己的手腕,那是破境後才會有的與周身元氣的共鳴,與此同時,她重新看到了那種胖乎乎的臉上的一抹微笑。
糟糕!
許若芸内心一顫,強大的氣息陡然運轉,隻是在即将破境的一瞬間卻出現了一絲停頓,那是因為道心的松動,以靜入道的大師姐,就在剛才,内心竟然泛起了一絲漣漪,這一切隻是因為雷胖子的那一句“我喜歡你。”
以靜入道,心若不靜,如何破境!
茫然、憤怒、不甘……許若芸眼睜睜地看着面前的死胖子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師姐、承讓!”
幾個字飄出的同時,碧雲峰上所有的弟子都覺得眼前的一片灰暗,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崩塌,冥冥中仿佛又有另外幾個字浮現:
史上最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