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的信息量太龐大了。

　　從跟蹤西奧多進入黑林，發現他對貝琳達教授動手，再到她拿出鞭子……

　　凱特痛苦地揉着太陽穴，那一刻，她渾身的皿液像是瞬間凝固了，從腳底爬到頭頂的恐懼感包繞全身。
雙腳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西奧多走到她面前。

　　凱特越想越覺得後怕。
她有偷偷翻過相關的書籍，根本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讓一個成年人變成嬰兒重新長大的魔法。

　　她站在訓練場的外圍，遠遠看着正在射箭的西奧多。

　　他的眼睛從昨晚皿一樣的鮮紅變成了正常的黑色，身上穿着史蒂文學院的訓練服，一切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
舉手投足間溫和有禮，就像她乖巧懂事的弟弟。

　　凱特看得出神，直到有結束訓練的學生路過她，“凱特學姐好。
”

　　“你們好。
”凱特回過神，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雖然她現在根本沒有微笑的心情。

　　“凱特學姐，您是來找西奧多學長的嗎？
”小學弟很崇拜地望向訓練場裡拉弓的西奧多。

　　“是的。
”凱特盡量讓自己沒有什麼異樣，“他還在訓練嗎？
”

　　“西奧多學長的射擊非常精準，老師讓他給我們做示範。
”小學弟有點害羞地撓撓頭，“學姐，您再等等，估計一會兒就結束了。
”

　　“嗯。
”要是換做以前，凱特一定會很為弟弟的進步感到高興。
可現在的她，除了擔心，就是憂慮。

　　西奧多結束訓練時，凱特已經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兒了，臉被太陽曬得泛紅，額頭上也是汗水。
他和新生一起走出來，仿佛一個盡職的學長，時不時替學弟指點方才的動作。

　　凱特忍不住開始懷疑，昨天經曆的會不會是自己的一場夢，等醒了之後，西奧多就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凱特，你怎麼來了？
”西奧多沖她微笑，好像今天早晨威脅她一定要過來的是兩個人，凱特的心裡咯噔一下，但還是和往常一樣走上前，“我找你有事，西奧多。
”

　　跟在西奧多身邊的學弟聽了，立刻識趣地先行離開，“西奧多學長，我先去找湯姆他們了，您和學姐慢慢聊。
”

　　“好的。
”小學弟離開後，凱特就更緊張了。
從昨天之後，她隻要一面對西奧多，就緊張得說不出話。

　　尤其是今天早晨滾燙的記憶，她還能回憶起嘴唇上灼熱的溫度。

　　“走吧，去吃午飯。
”西奧多溫良無害地看着她，隻是一個笑容，就足夠讓凱特雙腳發軟。

　　“嗯……好的。
”

　　像看出了她的窘迫，西奧多将凱特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靠近她低聲說，“你很緊張嗎，凱特？
”

　　“沒、沒有……”凱特努力鎮靜下來，西奧多若有若無地在她耳廓上親吻了一下，“可我為什麼覺得，你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

　　……

　　凱特和西奧多一起去學院的食堂領了午餐，兩個人坐在長桌旁邊。

　　“你叫我過來，是為了什麼事？
”凱特沒什麼食欲，啃了兩口面包就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了。

　　西奧多悠悠閑閑地用勺子舀了一勺湯，“沒什麼事。
”

　　“沒什麼事？
”

　　“是啊。
”他并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和凱特食難下咽相反，西奧多對着她，食欲突然變得非常好。

　　“那你讓我來找你做什麼？
”

　　她以前沒事的時候，不是經常找艾薩克吃飯嗎？
西奧多黑着臉将湯匙放下，憑什麼他沒事不能叫她過來，“下周，史蒂文學院有一場野外生存訓練。
”

　　凱特靜靜看着西奧多，示意他說下去。

　　“你呆在學院裡也沒事，跟我一起去。
”不是詢問的句式，而是充滿肯定的口氣。

　　凱特想也不想就要拒絕，“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據我了解，列得教授去司迪蘭公國的皇家魔法學院進行友好訪問去了，至少也要半年才回來，所以這半年裡，你不僅沒什麼課業負擔，實驗室裡也非常輕松。
”西奧多懶懶得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西奧多眼裡帶着一些了如指掌的洋洋得意。

　　“雖然是這樣，但我從來沒有參加過野外生存訓練。
就算現在去學，可能也來不及。
”史蒂文學院的教育模式比較特殊，每一個學生在畢業前都有一定的野外生存次數的要求。
而每一次野外生存訓練，學院都會安排一名藥劑師随行，負責幫受傷的學生配置藥劑。

　　但凱特就不一樣了，她主攻魔藥研究，野外生存經驗幾乎為零。
唯一一次去野外，也是五年級的時候和同學去附近的山裡。

　　“沒關系。
”西奧多用手帕擦去嘴角的污漬，“我會看着你的。
”

　　“……”

　　“下午的時候，記得去和學院的相關負責人報備一下，晚上等你的消息。
”

　　凱特握着叉子的手隐隐顫抖，她的内心，幾乎是崩潰的。

　　……

　　史蒂文學院的野外生存訓練有很多種，從大雪覆蓋的群山到泥濘黑暗的沼澤，還有野獸蟄伏的叢林和一望無際的草原，學生在報名參加後，會有老師對其評估，确認他是否有能力參加。
如果報名了和自己實力完全不相符的項目，請求會被駁回。

　　西奧多這次申請的，是諾蘭北邊的吉爾小鎮。

　　吉爾小鎮坐落在雪山之下，常年被冰雪覆蓋，景色壯麗秀美。

　　“那是六年級學生的推薦項目。
”坐在房間裡整理自己東西的凱特聽完他的決定，皺着眉阻止他，“你還小，和亞岱爾他們一起去南邊的跳跳蛙森林不好嗎？
那裡溫和甯靜，很适合低年級的小朋友們。
”

　　“……”西奧多回過頭，紅色的眼睛靜靜地盯着她看。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凱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小朋友？
”西奧多低頭看她，近到隻要凱特微微擡起頭，就能吻上。

　　凱特開始心虛了，她習慣把西奧多當成自己還沒長大的弟弟，一時還沒能适應他是魔族這件事，尤其是對着他這張熟悉的臉，總是會忍不住地以為，他還是自己的弟弟西奧多。

　　“這次原諒你，不過……”西奧多在她的掌心輕輕劃了一下，靠近凱特，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要不要試試，我是不是小、朋、友？
”

　　“對不起。
”凱特将自己往旁邊挪了挪，盡可能地遠離西奧多。

　　********

　　前往吉爾小鎮的行程很快就被敲定了。

　　凱特準備了充足的禦寒衣物，魔法藥劑。
負責人知道他們是“姐弟”，便貼心地将凱特和西奧多安排在一輛馬車上。

　　凱特後上車，看西奧多坐在哪邊，她就坐到和他相反的地方去，中間拉開了長長的對角線距離。

　　能有多遠就隔多遠，碰不着就是最好的。

　　西奧多正拿着一本破舊的羊皮書，擡頭看了她一眼，曲指敲敲桌子，“坐過來。
”

　　凱特打開車窗，認真地欣賞外面的風景，從枝葉的晃動到群花綻放，看得那麼專注，仿佛沒有聽見西奧多在說什麼。

　　外面都是史蒂文學院的學生，他應該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非常可惜的是，凱特顯然低估了西奧多的無|恥等級。
凱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窗戶就伴着一陣風，“砰”地一下從後面合上。

　　“我剛剛在和你說話。
”西奧多把書放在桌上，凱特看不了風景，但依舊心虛地盯着被關上的窗戶，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等會進了雪地，記得把厚衣服穿上。
”西奧多也不戳穿她，繼續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