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願我們都被這個世界溫柔地愛過
成長不是發現世界越發黑暗的過程,而是發現世界越發複雜的過程。
兒時覺得世界美好是因為簡單,愛你的人都為你阻擋了複雜。
世界沒有很糟糕也沒有很美好,它隻是複雜,隻有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都不代表真實。
成長就是認識到這些,然後相信自己,選擇相信的。
其實每個人都被這個世界溫柔地愛過,為此,就得把這份溫柔傳遞下去。
(一)
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樹立起我人生第一個偉大理想――那就是變成非常牛逼的籃球運動員,然後把初中裡的那些高個兒全部赢個遍。
那時我剛看完《灌籃高手》,湘北打翔陽,三井壽實在太帥了,從此我便喜歡上籃球,一發不可收拾。
那時上學途中,我會經過一個籃球場。
那是我們鎮裡類似于文化中心的地方,籃球場左邊是圖書館,右邊是大片草地,時不時就能看到有人踢球。
那時候踢球是件簡單又快樂的事,連球門都不需要,把書包擺在草地上就能當球門。
那年中國足球居然進了世界杯,然後很快打道回府,而姚明則以狀元秀的身份登陸NBA。
五年級的我和我的小夥伴,那時起就每天和一幫初中的高個兒一起打球。
每次不管是比投籃、比罰球還是鬥牛,我都是被完虐。
某天我被一個高個兒完虐,他放了一句狠話,原話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我怒不可遏。
那天起我暗自發誓一定要赢過他,讓他心服口服。
于是我每天加倍練球,練到滿頭大汗。
終于我覺得我可以再和他比賽了,卻再也沒有見過他。
再後來,這個所謂的籃球夢想也消失了。
回頭想想覺得一陣好笑,兒時總有一些莫名的想法,在當時卻又有不知從何而來的笃定,笃定那就是會實現的東西,而自己就是為這個夢而生的。
去年過年,我回鄉下,想着去曾經的籃球場打球,卻沒想到那裡已經變成了居民區。
圖書館不見了,草地也随之消失,就連小時候常見的小河也不見了。
事到如今我依舊不知道科技和城鎮的發展是不是好事,就好像那天我盯着居民樓發呆,想着消失的或許不是籃球場,也不是那片綠地,而是我們自己。
(二)
最近的強迫症越發嚴重:左右耳機不能戴反;否則就會覺得别扭,上廁所的時候如果不找點兒字來看可能會死,睡覺的時候如果不在腦海裡構思個劇情一定會失眠,洗澡則是思考人生的好時機,盡管每次洗完澡我就忘了我到底在思考些什麼。
聽歌已經變成我生活的一部分,一有時間獨處的時候我就會聽。
我一直在想音樂和文字對我們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後來我覺得音樂和文字能有什麼意義,就在于接觸它的時候你處于什麼樣的心情。
忙碌時,你會沒有心情聽歌;失落時,某些歌卻又像雞皿一般讓你熱皿沸騰。
很小的時候,電視裡一直放周傑倫的歌,那時候就覺得這個家夥夠拽,《雙截棍》是我的最愛,覺得這首歌簡直拽爆了。
那時候也愛聽周傑倫的其他歌,但當時我不覺得這些歌對我有什麼特别的意義。
奇怪的是長大了以後,反而發現傑倫的歌裡面有種特殊的味道。
每次聽起來都是一陣感慨,心情也會随着旋律而改變,我想大概是我們都到了能聽懂他的歌的含義的時候。
我們都可恥地長大了,而那些音樂依舊年輕。
當然我依舊愛着從小就喜歡的漫畫,比如《灌籃高手》和《七龍珠》。
我也愛着看了好幾年的美劇,比如《老友記》和《迷失》。
我一直不舍得看這兩個系列的結局,盡管我早就看了無數遍,可每次看到結尾的時候,還是覺得不要看下去比較好。
不看下去就不會有結局,不看下去就不會有告别。
我突然明白,或許不管是文字還是音樂,還是其他一些什麼,隻要你用某種方式把那些記下來,它們就會變成你的一部分,你們就變成了互相陪伴的狀态。
陪伴這種東西,你很難說清它到底是什麼,甚至很多時候你對它不以為意。
隻有在某個時刻、某些特殊的時間點,你才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我想,作者和讀者應該也是這種關系,我分享我的故事,我很開心你願意聽我說話,甚至會把這些話記在心裡。
陪伴永遠是相互的,我想世上還有人能和我在某個下午看同一本書、聽同一首歌,就覺得世界其實沒那麼冷漠。
你願意聽,我願意講;如果你願意講給我聽,我也會用心聽。
(三)
說說我在的城市。
墨爾本是比較文藝的地方,這種文藝是這個城市文化的一部分。
比起悉尼的商業化,墨爾本顯得沉靜些。
咖啡文化是墨爾本的城市基因的一部分,在城裡你每走一條街都能發現四五家咖啡店。
對于這裡的人來說,這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在我住的地方不遠,有一個公園,我每天早上跑步都會去那個公園裡跑一圈。
因為我工作日總熬夜的緣故,跑步基本集中在周末清晨和周三一早。
跑步時能遇到很多同在跑步的人,大多都和我一樣戴着耳機,自顧自地跑着。
跑步是難得的鍛煉項目,随時随地隻要準備好,除了天氣以外沒其他特别的限制。
遇到一起跑步的人時,心情會莫名地好。
大概是知道了世界上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樣,保持着跑步的習慣。
或許每個人跑步的原因都不盡相同,但至少那時候能感覺到大家是同類。
我堅持跑步的心理其實特别簡單,我對于很多鍛煉項目都是半途而廢,不是覺得沒時間,就是覺得太辛苦。
後來我告訴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必須找件事情來做。
我一直很羨慕那些早起跑步的人,羨慕跑步者的姿态,也想借着跑步的時候放空一下。
羨慕是世界上最無力的力量,你明明可以和他們一樣,可你卻給自己諸多借口不行動,甚至于在某些時刻你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的借口了,可下次你偶爾遇到讓你羨慕的事情,你的神經還是被挑動着。
如果你真的羨慕,那就去做那件事情。
如果你想要變成他們的一分子,那你就和他們一樣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是幸運的,因為跑步這件事情想起來困難,但其實很簡單。
挑幾首自己喜歡的歌,做些簡單的準備活動,穿上最舒服的跑步鞋就能出發。
跑步的時候聽到自己喜歡的歌,再看着城市漸漸蘇醒,我覺得特别踏實。
很多人都問我要怎麼養成跑步的習慣,其實很簡單,行動起來就好了。
我當時就想着,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堅持到自己的極限,我就想着“尼瑪,我倒要看看自己能堅持多久”,然後就真的堅持下來了。
到後來成了習慣,已經不會去想堅持不堅持的問題了。
除去跑步和日常生活,在墨爾本這麼多日子下來,最大的感觸就是這裡的人不會随便對别人指指點點,也正因為如此,在街上你可以看到很多街頭藝人。
他們大多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或唱歌,或彈琴,或塗鴉。
在州圖書館門口的草地上,你會看到很多人席地而坐,三三兩兩,或聊天,或看書,或放空。
身在異國他鄉的壞處自然是孤獨感和想家,但好處就是你不用那麼在意别人的眼光。
這裡充斥着各色各樣的文化和各色各樣的怪人。
剛開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到後來覺得其實沒什麼,和你擦肩而過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故事。
正是因為這裡有各色各樣的怪人,做各色各樣的“怪”事,當你走在其中,你就會明白“這世界上有這麼多怪人,我的怪也不算什麼了嘛”,你就可以把屬于你自己的個性慢慢保持下去。
沒有人強迫你去接受他們的價值觀,從而同化你。
這大概就是我最喜歡墨爾本的地方。
(四)
這些年看到了很多天災,總是看着照片對着新聞一陣無力地感慨,總想着做什麼去幫助别人,可又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發生在很遠的地方,卻還是一陣揪心。
總以為我們離生老病死還有很遠的距離,可生活的殘酷卻又一次次提醒我們生命的脆弱。
比起天災,更讓人難受的是人禍。
這幾年我們失去了很多生命,而很多人正在回家的路上,卻沒想到航班去了另一個地方。
我們控訴,我們哀悼,我們比以往多做一些什麼,我們比以往更憤怒,我們比以往更密切地關注每條信息。
我們期待奇迹,卻又沒等來奇迹。
以前看電影《非誠勿擾》的時候,舒淇每次起飛時都會向葛優報平安。
舒淇每次都發“起”“落”,葛優則回“安”“妥”。
以前不明白這四個字有多大分量,現在才明白其實人生需要的不過就是這四個字:起落安妥。
小時候我們總以為世界是無比美好的,夢想這種東西,隻要我們長大就會實現。
長大之後我們都發現原來生活是另外的樣子,因為落差,我們覺得世界糟透了。
然而我覺得世界不是像人們所說的變得黑暗了,而是變得複雜了。
小時候我們隻能看到事物的一面,就以為世界無比簡單,因為簡單所以美好,因為有家人的庇護我們不必面對生活。
然而世界是這麼複雜,它給你一點兒希望又給你一點兒失望,它給你一些美好的事情又讓你看到它黑暗的一面。
隻是我們以前隻關注了簡單的一面,太想當然,所以當看到黑暗的一面時,我們就會被黑暗的一面吸引視線。
世界當然不是那麼美好的,但也不是隻有黑暗。
總有人怨天尤人,但也有人過得很好,這兩者共同存在于世界上。
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麼長大以後的世界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進入社會之後又和學生時代不同。
其實世界一直都是這樣,隻是以前,有人為你阻擋了不堪的那一面。
如今你已經長大了,你必須學着接受自己的束手無策和無能為力,你必須明白世界就是有不如你所想的一面,這一面一直存在。
這個世界勢利、虛榮,卻又真誠、善良。
如今你要做的,就是變成像你爸媽那樣的大人,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優點和缺點全面接受,認識到自己可以做的,認識到自己無能為力的,然後盡力做好正在做的事情,然後像你的父母保護你一樣去保護你想保護的每一個人。
很多人都問我,我是怎麼保持樂觀的。
很多時候我想說,我并不樂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很悲觀。
我知道擁有就會有失去,有晴天就會有雨天,有天亮就一定有天黑。
我隻是學會了在擁有的時候用力抓緊,下雨的時候為自己打傘,天黑的時候開燈或者看部電影,冬天的時候給自己多加一點兒衣服。
很多時候,自己的窘迫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能接吻就不要說話,能擁抱就不要吵架,能行動就不要發呆,能團聚就不要分離。
好的東西不要珍藏,今天能做的事不要等到明天。
從現在起,答應自己的事就盡力做到,答應自己要去的地方就盡力抵達。
世界太危險,時間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願每一個看到這裡的人,在接下去的每一年裡,都可以起落安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