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迹并不新鮮,也沒有完全凝固。
了一撚起一點皿,仔細聞了聞,覺得不像是人皿,人皿的腥氣沒有這麼重。
按白蛉峰的氣候,皿凝固成這樣最起碼得需要兩個時辰。
了一推算了時間,正好與他和歸甯動身的時間相符。
了一仔細檢查杜淵身上,并沒有發現任何傷口,隻有兩個袖子和前襟被扯成了布條。
了一趴在地上,凝神屏氣,卻并沒有聽見任何疑似窦辛的聲音。
“杜将軍,醒醒。
”了一輕輕搖晃杜淵,杜淵迷迷糊糊醒了過來,覺得腦子一陣混沌,擡眼看看四周才發覺不對勁。
“你把我帶這來做什麼?
”杜淵打哈欠問道。
“白溪村有異聲,我和甯爺去探了探。
我先回來了,發現你和辛姑娘不在原地,才找到這來。
你也不知道辛姑娘的下落嗎?
”了一反問道。
“辛丫頭?
”杜淵撓了撓頭,也發現了了一身後的一灘皿迹,心裡猛地一沉,仔細回想也沒想起什麼,低頭看看自己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衣服,更加難以相信。
行軍多年,杜淵極少睡得如此沉,細細回想隻覺今晚的幹糧較平常多了些澀味,裡面很可能混進了迷藥。
了一沒有說出歸甯下藥的事,隻對杜淵解釋白日勞累睡得沉也是正常。
了一還存了疑惑:杜淵與窦辛落腳的地方距離現在的地方有幾十米遠,窦辛一個姑娘怎麼有力量能拖着身強體壯的杜淵過來。
況且歸甯下的藥并不重,杜淵就算是睡得沉也不至于被人拖了這麼遠也沒有知覺。
還有,窦辛究竟出了什麼事。
如果真的是遇到了危險,到底是什麼樣的危險讓她來不及叫醒杜淵就消失?
杜淵覺得了一甚為可疑,趁着了一轉身的功夫便擒住了了一,用膝蓋把了一壓在了地上。
“你别蒙我了,快告訴我你把辛丫頭弄到哪裡去了。
你支開我四弟,又給我下了藥,到底存的什麼心?
你要是傷了辛丫頭,我和你沒完。
”
了一聽了這話,冷笑道:“現在找到辛姑娘才是正事,将軍拿這些渾理疑我隻是浪費時間。
将軍擒着我,我們兩個都不能分身去找辛姑娘,若真耽擱了解辛姑娘的難,這責任可别找小僧來擔。
”杜淵絲毫不為所動,隻認定是了一藏了窦辛。
了一心急如焚卻勸不動杜淵,又見硬碰實在占不了便宜,便放任杜淵控制自己。
沒多一會兒,歸甯已經盜了藥回來,看見火堆已經熄滅,好一會兒才循着聲找到了杜淵和了一。
“你既回來,我們就一起好好審審這個野和尚。
他給我下藥,又支走了你,現在辛丫頭下落不明,我非要在他嘴裡逼出實話。
”杜淵站了起來,展了展小腿。
歸甯一聽,就知道杜淵嘴裡說的是渾話,連忙攔道:“大哥糊塗,了一師父與我共去白溪村,他不過比我早了半步回來,哪有時間把小嫂子藏起來。
至于迷藥,是弟弟我見這幾日都是大哥守夜,怕你吃不消,才在你的幹糧裡加了不到半分的分量。
”
“你說的是實話?
你可犯不上為了這和尚欺瞞我!
”杜淵疑問,見歸甯已經沖了過來,把自己擒着了一的手松了開。
了一從地上爬起來,鎮靜地揉了揉手腕,一言不發。
“我何苦瞞你!
我個糊塗大哥啊!
現在找小嫂子才是關鍵!
”歸甯氣個夠嗆,沒多理會杜淵,便像歸甯一樣撚了撚地上的皿迹,聞了聞。
“大哥可以放下半顆心,這皿不是小嫂子的。
”歸甯肯定道。
杜淵雖還對了一存着疑慮,但知道皿迹不是窦辛的,心裡還能浮起一些僥幸。
“我已經順着皿迹向前面找過了,皿迹隻延了十餘步便沒有了,這一路沒有留下辛姑娘的任何東西。
”了一補充道。
天已經蒙蒙亮,三個人分頭在林子裡找窦辛的下落。
歸甯手裡還攥着給窦辛偷來的藥。
這一夜之前,窦辛是他潛在的獵物,但這一次他真的希望能看見窦辛平安回來,用上這副藥。
就像面對同一隻錦鯉,若要宰了它炖湯,便毫無私心可言,隻是為了滿足欲望;一旦為它尋了青瓷缸,引了清河水,用上好的餌料喂着,便對它多了份情感,也把它看成了活生生的命,知道了珍惜。
了一是三個人中最心急也是最不外露的。
窦辛雖性子冷,但是個守規矩的,不會輕易做怪狀讓人着急,除非真的遇到災事。
了一暗自懊悔,自己若不去白溪村攔歸甯,一直安分地守在窦辛旁邊,也不會到現在的境地。
師父和師伯隻交待自己這一件事,自己都做不好,來日怎麼能擔起通隐寺的大任。
杜淵尋了半日,竟想起來些片段。
他記得眼前有晃過火苗,但自己并沒有睜眼睛,還有小獸奶氣的叫聲。
他以為這隻是夢裡的聲音,但再仔細想來,其中還摻雜着人急促呼吸的聲音,大概就是窦辛的聲音。
林子的土很松軟,杜淵能看見自己的腳印清楚地印在地面上,但是,從昨夜留宿的地方到自己最後被了一找到的地方,都沒有留下人的腳印。
“丫頭,你要是還在就回一聲!
”了一在很遠的地方聽到了杜淵扯着嗓子喊叫的聲音,卻沒聽到任何回響。
歸甯突然想起了一說過,這兩日自己的手下們會在白蛉峰會和,便吹響了笛哨。
不一會兒,三方的村落裡稀稀落落傳來回聲。
歸甯吹響了集合哨音,然後在蹿到了樹上,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個一個聚了過來。
不到一刻鐘,樹下聚齊了六個人,四個金剛,茶攤小二還有另一個得力的手下,隻缺了孔安。
歸甯從樹上跳了下來,把六個人的腦袋打了個遍。
“你們都長了個什麼耳朵,認不得我的哨聲,倒聽了别人的令,比聽我的令還積極!
”歸甯對着六個人一通罵道,罵得六個人一句也不敢回。
“四爺何苦這麼大脾氣,都怪了小僧,冒用了四爺的人替自己積善行。
”了一從遠處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心亂之下以為是窦辛現了蹤影,趕忙撲了過來,正見歸甯教訓手下。
歸甯見了一過來,臉上挂不住,便住了手。
“趕緊在林子裡找我的小嫂子,誰先找到我便讓他将功補過,可以免這一次的責罰。
”
“回大人,那白望村裡還有驿站裡的郎中,正給染了瘟毒的村民診治,過了晌午還得把他送到另一個瘟毒濫行的村子,這事是小的在管,小的……”茶攤小二回道。
“你且去管村子的事,做不好我也拿你是問。
”歸甯不耐煩道,了一在旁又道了句阿彌陀佛。
歸甯的六個手下很快就散了去,了一也要往自己原來的方向尋去。
歸甯握着笛哨,用怪異的指法吹奏。
這是隻對孔安的獨一無二的令,但是并沒有任何回複。
歸甯連着吹了幾次,還是沒有回應。
笛哨聲音獨特,百裡内都會聽到,旁人隻以為是鳥雀的叫聲,隻有歸甯訓練出的人能聽懂。
每一種指法吹奏的聲音不同,也代表不同的令。
這次是孔安第一次沒有回應,歸甯愣在了原地,身上起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