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顔心知道,人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理智。
就像督軍夫人的一片赤誠,值得顔心沖動一回。
她很害怕。可夫人如果需要她做景家的兒媳婦,她會留下來。她會重新做妻子、做母親。
哪怕前世皿淋淋的路、哪怕她早已千萬遍告訴自己不要重蹈覆轍,她還是願意赴湯蹈火。
可她還有個顧慮。
之前景元钊在龍華寺吻她,她在佛前說過一句狠話。
她說:“我不喜歡你們。菩薩在上,若我改了心意,叫我不得好死
她當時氣瘋了,事後也忘記了這件事。
是上次景元钊過生日,他特意提了,讓顔心去改個口。
顔心沒答應。
她跟景元钊說,他們倆沒有前途,不必計較一句話。記住網址
如今呢,顔心在夫人面前,已經做好了決定,她又該如何去描補這一句?
“……姆媽,我今天來,不單單是閑話家常。我想問問,您知道昨晚高總長的兒子派人去刺殺财政部章幹事的家裡人嗎?”顔心問。
夫人:“怎會不知道?我昨晚就知道了
“情況如何?”
夫人:“青幫做了保,把這件事接了過去。這是高、章兩家的私人恩怨,死的都是他們自家人,警備廳不打算過問
又說,“現在沒了賣身契,是沒有‘下人’一說的,警備廳應該拿出章程。可青幫牽扯進來了
各方面的勢力,錯綜複雜。
軍政府一向與青幫相安無事,誰也不想得罪誰。
這次青幫出面,又保證他們會妥善安置,軍政府就把此事交給了他們。
“給了青幫面子?”顔心問。
夫人說:“高總長自己來求情,說他痛失次子,長子腦子不清楚,做了糊塗事,讓督軍網開一面
顔心沉默着。
随着朝廷覆滅,以前“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遮羞布,都沒有了。
亂世之下,律法隻是擺設,靠的是強權。
“周家這是公然與保皇黨勾結了顔心說。
夫人:“何止周家?保皇黨的勢力牽扯很廣
見顔心低垂羽睫,似有滿腹心事,夫人問她,“你害怕什麼?”
“沒有,什麼也不怕顔心笑了笑。
周龍頭的外書房密室,幾名心腹與他兒子周君望,正在與他密談。
他們也是說保皇黨。
“真沒想到,七貝勒那麼年輕一個堂主說。
章逸就是七貝勒,他并不是章家的兒子。
真正的章逸,早已去了國外生活,七貝勒借用了這個身份。
七貝勒的下屬,一直要替他尋個世俗的身份。七貝勒長相英俊,眉心有顆痣,需得尋個眉心有痣、年紀相仿的男人。
他們找了很多年,發現了章逸。
這個人與七貝勒年紀相仿,也有一顆眉心痣,隻是遠不及七貝勒英俊氣派。
七貝勒的下屬鄭雅蘭,充作普通人,嫁給了章甫,替他敲開了章家的大門。
“他是很有本事的,雙鷹門現在很厲害,是他一手做起來的
“咱們得處處當心,不要被他算計了
周君望聽了片刻,突然插話:“他隐藏那麼深,走到哪裡都是藏頭又藏尾的,還不是被顔心逼得現了原形?”
衆人:“……”
周龍頭微微沉臉,說顔心:“這個女人,很是邪門!”
周君望看向他父親,目光裡沒有半分退縮與畏懼:“阿爸,她不是邪門,她是聰慧
周龍頭不悅看了眼兒子:“你少鬼迷心竅。這種邪門歪道女人的手段,你還沒有見識到
周君望:“你們這些年都沒見過七貝勒,顔心幾次和他交手,就讓他不得不調出雙鷹門自保……”
“要殺他的,是高家的人,不關那女人什麼事周龍頭鐵青着臉。
“您相信是巧合?我不信周君望說。
周龍頭怒不可遏:“閉嘴,出去!”
周君望離開了書房的密室。
屋檐下的風,有了寒意,而陽光卻溫暖,暖融融照着地面,金芒耀眼。
他微微仰起頭,任由陽光撒在他臉上,順勢眯起了眼睛。
歐陽黛的小樓失火開始,周君望就在關注這件事。
警備廳查了又查,幾乎沒有任何證據指向顔心。
而周君望從警備廳那邊打聽到的消息,姜寺峤誣陷顔心殺了人。
他既然誣陷她,應該做了準備,結果卻什麼也沒留下。
也就是說,顔心早已洞察了她亡夫的動機,先下手為強。
再從這件事裡推斷,章家的狼狽也是顔心逼的。
――不單單周君望這麼想,估計督軍府的人也會這麼想。
“督軍和夫人呢,他們如何看待她?會像我阿爸那樣,覺得她可怕、邪門嗎?他們會阻止她和景元钊來往嗎?”周君望想着。
自從他和盛柔貞被夫人警告了一次後,周君望不敢往督軍府伸手了。
盛柔貞更不敢傳消息給他。
現在,督軍府内部鐵桶一塊,不知夫人和督軍對此事到底什麼看法。
“應該會介意的。上位者,都害怕下面的人太過于驚才絕豔,就像我阿爸周君望想。
要是介意,那就太好了。
隻要這條路不通,周君望就有機會。
他很想要得到顔心。
周君望去了姜公館。
姜公館大門緊閉,門口堆積了樹葉,無人打掃,似此地早已沒人居住一般。
那種落寞,一瞬間給這個庭院蒙了一層灰。
周君望上次來的時候,姜公館傭人還不少,門口的丹墀鋪着青磚,洗得幹幹淨淨,兩隻大獅子擦得一塵不染。
他走上前,沒有敲門,而是輕輕撫摸了下石獅子上的灰。
顔心,是個怎樣厲害的女人?
“姜家後悔娶她進門嗎?”周君望想。
旁的人家呢?
會如何想她,還敢要她嗎?
周君望無所顧忌,他喜歡心狠手辣的女子,尤其是她還那般美豔。
她似在周君望的心頭,開了一朵最明豔的花。認識她之後,看誰都缺點風韻。
“若我得不到她,将來會湊合結婚嗎?”他自問。
沒有回答。
一片落葉,随着深秋的寒風飄飄蕩蕩,落在周君望的肩頭。
他伸手拂去,似攤開心中的遮掩,把欲望徹徹底底暴露在陽光下。
顔心會愛他的。
至少,他比景元钊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