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色上好的紅酒一洩如注。

　　菱形的高腳杯搖晃着車厘子紅的液體。

　　吃飯過程中，裴岚幾次沒找到開口機會。

　　最後她終于想再說些什麼，裴玄先一刻起身離開，“我去調點無酒精飲品。
”

　　沈夕夕懷孕喝不了酒，但看着他們喝又挺饞的，裴玄都看在眼裡。

　　開口的話就這樣中結在喉嚨裡，裴岚看着自家弟弟往吧台那邊去，半晌，歎一口氣。

　　随後，她視線落向沈夕夕，用吧台那邊聽不到的音量叫她，“弟妹。
”

　　沈夕夕看向裴岚。

　　裴岚握了握她手，“夕夕，你最懂事，關于玄玄和母親之間的矛盾，我說了他不聽，你平時多勸一勸……”

　　沈夕夕，“……”

　　安娜安靜地夾小面包脆。

　　她曾親耳聽到裴玄叫她繼母母親，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以為事實跟她所聽到的并不一樣，因為裴玄同她繼母在一起時的狀态，不管怎麼看，都完全不像一對親母子，哪有母親咒自己親生兒子去死的，她也不是沒見過繼母對另一個親生兒子如何。

　　不過裴岚的話再一次證實了。

　　他們就是親母子。

　　是啊，他們有着那樣相似的長相，而且，繼母也有很嚴重的潔癖。

　　裴岚的勸說仍在繼續，被她握住的沈夕夕的手一點一點收緊，“夕夕，我們父親已經過世，我不希望弟弟跟母親關系一直這樣，他們是有皿緣的母子，沒有什麼矛盾是不能……”

　　“可調和的是矛盾，”沈夕夕忽然出聲，打斷裴岚還未說完的話，“不可調和的，是原則問題。
”

　　裴岚微頓一下，“怎麼會有原則問題？
”

　　藥物的事沈夕夕還沒有證據，前一世害死裴玄的車禍在這一世更是還沒發生，而安娜那邊……沈夕夕暫時沒法回答她，她手腕上翻，一個動作，反而将裴岚的手扣在桌子上，她拍了拍她手，将不方便明說的話停止在她意味深長的動作裡。

　　裴玄從那邊回來，一杯顔色很好看的預調飲品放在沈夕夕身前，沈夕夕注意力集中回飲品上，裴岚也說想嘗嘗，兩個人将話題轉開。

　　但後面吃飯過程中，裴岚時不時會向沈夕夕投去疑惑的神情，她在思考沈夕夕說的話。

　　而安娜也知道，沈夕夕是因為想保護自己，才一直沒跟裴家大姐明說，甯可讓裴家大姐一直誤會她……

　　裴岚從公寓離開時，停在外面的車子已經被白雪覆蓋。

　　安娜站在自己房間的窗戶旁看向樓下，從次頂層的高度、映着路燈，她看見裴岚的車燈亮起，在白雪皚皚的地面劃出兩道弧形的路線，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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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姨打開了公寓窗戶自帶的恒溫系統，早上沈夕夕跟她一起看的、那些很美的霜花已經化了，她手覆在窗戶上，還有點溫溫的感覺。

　　等到裴岚車子遠到看不見，手機來電鈴聲從安娜房間響起。

　　她回頭，聲音來自她放在床頭的那隻手機。

　　走過去，看着來電顯示，她捏了捏手，拿到手裡，先繞到門口鎖了門，然後接起電話。

　　“妹妹這次好乖，沒讓哥哥等太久。
”

　　裡面還是那道每夜在夢裡折磨她的聲音，安娜沉默着，看着通話時間一點點增加。

　　緊接着，她仿佛終于作出決定般，擡手，摁上錄音鍵……

　　**

　　第二天下午，裴玄命傭人收拾了他跟沈夕夕的東西。

　　今晚的私人飛機回a市。

　　大床上扔着幾套衣服，是沈夕夕上午逛街買的。

　　她要選出一套來飛機上穿，剩下的傭人一起收拾起來。

　　摸着下巴糾結了有十幾分鐘，正好裴玄進來，她趕緊跟他求助。

　　裴玄看着床上那幾套大衣，替她選了一套最暖和的，純白色的。

　　他喜歡她穿白色。

　　沈夕夕心滿意足地換上了，自家先生選的，越看越好看。

　　出發前，裴玄發現自家太太又去了安娜房間，宮姨路過時，就看見她們個子很高的先生、正光明正大地站在安娜小姐的房間門口……聽牆角。

　　門隻開了一條縫兒，裡面暖黃色的光露出來，在裴玄身上打出一道斜斜的亮光，俊臉上面無表情。

　　房間裡，沈夕夕和安娜背對着門，坐在沙發上，手挽着手，像兩顆粘豆包貼在一起，安娜把小腦袋搭在沈夕夕肩膀上。

　　這個位置，裴玄都沒靠過。

　　短短幾天時間，兩個小姐妹從一開始的互相心裡都别扭，到後來說開了冰釋前嫌，再到現在簡直相見恨晚。

　　不誇張地說，就這幾天，安娜人生中的那束光……從裴玄、轉移到沈夕夕身上了！

　　她唯一的好朋友，挽着她胳膊就像是溺水的時候抓到船錨，很有安全感。

　　“不要走，”安娜吸了吸鼻子。

　　沈夕夕笑她像個小孩子。

　　她拿着安娜手機給她下了一個微信，幫她新建微信賬号，頭像是她在網上找了一張長得很像安娜的小兔子。

　　跟自己加了好友，然後交給她怎麼用。

　　“有了這個，你就可以給我發語音，發文字，發表情包，發什麼都行。
”

　　“發什麼都行？
”安娜眨着長睫毛。

　　“是啊，”沈夕夕，“以後我們還可以視頻，跟我在這兒的時候一樣，這邊你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以後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
”

　　安娜憂郁地點點頭。

　　裴玄看腕表時間，又給了她們十分鐘，然後擡手敲了門。

　　小姐妹被“殘忍”分開，他們走的時候，一直抗拒出門的安娜下樓送他們了。

　　去往停機坪的車上，沈夕夕就收到安娜發來的消息。

　　心想這才剛分開安娜就想她了，但是打開後，她看到一段目的不明的話。

　　安娜：那個被拍了照片的女性朋友……你會看不起她嗎？

　　沈夕夕動手指秒回。

　　夕夕寶貝：為什麼會看不起她？
她是受害者，我看不起的是那個罪犯。

　　那邊像是得到某種信心。

　　隔了幾分鐘後，一段長達二十分鐘的通話錄音發到沈夕夕手機上。

　　後面還有一句話。

　　安娜：夕夕姐姐，我想抓到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