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老爺的追問下，陳秀甯将她與含山的事合盤托出。

　　這其實是個非常老套的故事，用四個字總結——英雄救美。

　　如果英雄是個其貌不揚的大老粗，感謝台詞就是“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下輩子結草銜環報答”。

　　如果英雄相貌堂堂，風姿宜人，美人總是免不了芳心暗許。

　　含山容貌俊美，氣質斯文，能文會武，這樣的濁世佳公子很輕易就将陳秀甯的芳心捕獲。

　　但含山看似溫柔，實則性情矜傲，面對陳秀甯的示好，他既不歡喜接受，也不冷漠拒絕，若即若離的手段，反而讓陳秀甯陷得更深。

　　她甚至還不知含山的家世，隻知道他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出門在外遊學。

　　陳老爺既惱又無奈，“我果真是把你給寵壞了，不僅心無城府，還天真到這般讓人發笑的地步，除了他的名字，你一無所知，就這樣還妄想舍了謙友嫁給他，我問你，他可知你的心意？”

　　“應當是知道的，”陳秀甯聲音有點弱，可能她也知道這話說服不了自己。

　　“既然知道，那他是什麼反應？”

　　陳秀甯不再說話，葉窈能感受到她的失落與沮喪。

　　“知道你心悅于他，可又不采取任何措施，既不拒絕，也不主動，非君子所為，你莫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陳老爺活了四十年，自認為看人比較通透，雖然沒見過含山本人，但從陳秀甯的描述中他就可以看出，搞錢絕非女兒良配。

　　“我知道你不喜歡謙友的憨厚，但他對你一片真心，嫁給他，你爹爹我才能放心。”

　　陳老爺的殷殷教誨陳秀甯如何不知，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嫁給路謙友她或許會一輩子衣食無憂，但她不會快樂。

　　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怎麼會快樂呢！

　　如果能嫁給含山，就算一輩子粗茶淡飯，山水間漂泊，那她也心甘情願。

　　陳秀甯的心思讓葉窈不免搖頭，如果是心智堅定的人這麼想還有幾分可信。

　　但陳秀甯明顯是被嬌養長大的大小姐，現在是愛情沖昏了她的頭腦，等她真的過了一段她所設想的苦日子，到時肯定會追悔莫及。

　　顯然，陳老爺比較了解自己女兒的性情，為了防止她再出去私會含山，陳老爺直接關她禁閉。

　　但陳秀甯自幼被嬌縱的無法無天，陳老爺有張良計，她有過橋梯。

　　初秋的夜晚，西風輕蕩。

　　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輕輕推開房門，她們的動作十分小心，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到了牆角，小丫鬟縮着肩膀，壓低了聲音，“小姐，您真要這麼做啊？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要是害怕你回去，”葉窈模仿陳秀甯的語氣說道。

　　她知道，陳秀甯肯定想去見含山，如此正合她意。

　　水碧苦巴巴地皺着臉，看上去非常糾結，如果跟着去，那就是知情不報，回來肯定免不了一場罰，可是如果不跟着去，老爺怪她看守不力，還是得挨罰。

　　對此，葉窈隻能在心裡說句抱歉，幸好這隻是皿修羅創造的幻境，她不用考慮太多。

　　“算了，小姐，奴婢還是跟着您去吧！”大晚上的她也不放心讓陳秀甯一個人出去。

　　葉窈點了點頭，然後扒拉開牆角的草堆，躬身……鑽狗洞。

　　還好隻是幻境，這也沒别的熟人，不然葉窈真的會尴尬不已。

　　長了這麼大，她就沒這麼狼狽過，連鑽狗洞都使出來了。

　　誰叫陳秀甯是個弱不禁風的大小姐，任憑葉窈武功底子再厲害，也不可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少女瞬間可以飛檐走壁。

　　狗洞不大，也就陳秀甯這樣纖細的身子能輕易鑽過，水碧哼哧地往前擠，到了屁股那給卡住了。

　　“小姐……怎麼辦？”

　　“把手給我！”葉窈伸出手，咬着牙使勁。

　　陳秀甯的力氣小得可憐，葉窈覺得她四、五歲的力氣大概都比她大。

　　好不容易把小丫鬟拉了出來，葉窈扶住膝蓋，不停地喘着粗氣。

　　不行了，這也太虛了。

　　等了一會兒，心跳平複後，葉窈才帶着水碧悄悄摸摸地走遠。

　　現在大概八點。

　　鎮上沒縣城繁華，這個時間點，外面早就沒了行人。

　　空蕩蕩的街道，幽暗深邃。

　　水碧縮了縮脖子，緊張地四處張望，“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呀？”

　　葉窈放空思維，讓身體自己行動。

　　兩人朝街道左邊走去，一路走到“福來客棧”。

　　客棧的大門敞着，有個店小二在裡面擦拭桌子，餘光掃到門口的兩個身影，立馬奔了過來，嘴裡輕快地說着：“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看清人臉後，他不由疑惑，這不是陳小姐嗎，大晚上來客棧這是要幹嘛？

　　鎮上就這麼點大，陳老爺又是鎮中首富，作為他的千金，陳秀甯也是許多人都認識的。

　　“我來找人。”

　　葉窈朝店小二颔首，擡腳走進去。

　　“陳小姐，您找誰呀？”

　　“含山。”

　　“含山公子？”店小二的眼神不由變得古怪，閨閣小姐帶着丫鬟，大晚上來找一個年輕公子，這就跟書生夜遇狐妖一般令人遐想。

　　“那小的這就去告訴含山公子，還請您坐在裡面等一下。”

　　店小二把抹布甩在肩上，踩着樓梯，噔噔噔跑上去。

　　片刻後，他又跑了下來，身後，是一位身着白色長褂的年輕男子，

　　刹那間，清隽的臉龐映入眼簾。

　　含山長了一副典型的文人長相，斯文俊雅，行走間，清霁又随然，自帶一股風流意氣。

　　難怪他将陳秀甯迷得神魂颠倒，不說文采内涵，單論外表，的确不是路謙友可以比得上的。

　　含山走到距離少女兩米處停下，勾唇淺笑，禮貌颔首道：“陳小姐，你找我有何事？”

　　“你出來。”

　　葉窈把含山喊出去，走到背角處，上下打量他。

　　“含山……”少女幽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響起。

　　葉窈再次将身體的控制權交給角色的本能，她上前幾步，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