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臣說完,皇帝揮了揮手讓他退下,接下來第二個。
這位大臣剛好和前面那個大臣不對付,自然知道前面那位大臣在楓林湖外有兩個莊子,而他兩邊都沒有利益瓜葛,自然是反對前面那個。
反正總要說一個,自然是要挑那個對自己有利的。
能讓對手遭受災難也是喜事一樁。
當即回答:“陛下,微臣以為,開楓林湖的閘口最合適。
城中一旦開閘放水,洪水肆虐很容易引起瘟疫,若是京城引起瘟疫,那後果不堪設想。
而城外地廣人稀,損失更小。
前幾日大雨,京城按察使陳,城衛司,還有工部的人,一起驅散了城外民眾,讓他們住進了城外的雲剎寺,若開楓林湖的閘可以把損失降到最低。
至於莊子,淹了就淹了,那些農田,朝廷可發放撫恤金,還有開倉放糧來渡過難關。
”
皇帝一聽,確實有幾分道理,從這方面來說,確實是放楓林湖的閘口損失更小。
這位大臣退下,後面又有大臣上來。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放護城河的閘最合適。
如今護城河的水已經漲到了城門口,恢復通行才最為重要。
如今京城已經閉城,若是護城河的水位不往下落,時間越久影響越大,城中物資怕是很快就會匱乏。
”
皇帝一聽,心中咯噔一下,這位大臣也說的對。
護城河外是京城四通八達的道路,如果護城河的水不退,那外頭的道路沒法修繕,京城道路不通,時間久了,物資匱乏,很容易引起暴動。
別說老百姓,他心裡都有點發慌。
這位大臣說完,後面的大臣像開了口子一樣,接二連三的上前,稟報自己心中的想法。
有說開楓林湖閘口的,有說開護城河閘口的,每個人說的都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一圈下來,問題又回到了原點,沒有任何進步,皇帝心中更糾結了。
這個決定不好做。
皇帝嘆了口氣,看向底下的恆王和策王。
“你們倆出來說說,你們怎麼看?
”
君策排行第二,自然他先出來說話。
“啟稟父皇,兒臣覺得,開楓林湖的閘口最為合適。
先前幾位大人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們開哪個閘口,是看哪個損失最小。
京城主要是怕瘟疫,一旦爆發瘟疫,後果不堪設想。
父皇可還記得三年前的林城,還有五年前的西南遂州。
瘟疫肆虐,死傷無數,引起百姓恐慌,連周圍都有波及,那一年整個地區的稅收都收不上來,朝廷還要補貼。
到現在兩個城都沒有緩過來。
若是京城陷入那樣的境地,北燕和周邊番國虎視眈眈,怕是不會放過機會,會趁虛而入。
而開楓林湖的閘口,最大的損失是百姓的農田。
如今百姓已經轉移到了雲剎寺,幾乎不會出現人命。
而對於老百姓的損失,我們朝廷可以撥放賑災銀兩,和開倉放糧解決。
確實有些困難,但現在是大周的難關,大家咬咬牙,一定可以一起度過。
”
君策一番話有理有據,裡裡外外都考慮到了,令人信服。
他這幾日負責整個京城的洪水防禦,若是讓京城被淹了,底下的老百姓可不知道是為什麼,隻會覺得是他沒有做好該做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考慮,君策也一定不會贊同開護城河的閘口。
皇帝聽著連連點頭,確實是如此。
這時他心裡已經在想這件事情的可行性,越想越覺得靠譜。
底下恆王見狀不好,能打壓策王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趕忙站出來:
“啟稟父皇,萬萬不可,絕對不能開楓林湖的閘口。
二皇兄可能沒說清楚,若開楓林湖的閘口會有什麼後果。
眾所周知,楓林湖非常大,楓林湖的閘口一開,萬畝良田被毀。
在場的許多大臣,可能並不知道,萬畝良田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一年之內,京城百裡內的莊稼寸草不生,也意味著百裡內的百姓,不能吃飽穿暖,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任何自保能力。
在座的各位肯定也不知道,楓林湖周邊住著有多少的老百姓,他們現在可以在雲剎寺之中躲過幾日暴雨,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麼辦?
那可不是幾十上百個,那是以萬為基數的人口。
開楓林湖的閘口,萬萬不行。
父皇,兒臣以為,開護城河的閘口是最為合適的。
現在我們已知護城河的閘口會淹掉京城三分之一的建築地。
隻要我們準備得當,不會出現瘟疫。
並不是所有的洪水都會帶來瘟疫,而是在洪水來臨之時沒有采取適當的防範,就像當初的賀縣也是如此。
大雨傾盆而至,隻三日便席卷了賀縣,那是沒有準備的情況下。
但現在我們事先有了準備,不會出現那種情況,哪怕有,京城有禦醫,也斷然不會讓瘟疫蔓延。
現在我們還有時間準備,可以把城西的老百姓轉移陣地,等洪水瀉下去,而且護城河的水一通,這雨哪怕再下,幾日過後也平息了。
但是若開楓林湖閘口,修復時間是以半年一年為單位,若開京城的閘口隻需要幾日便可以度過危機,而且災後重建修復最多一季到半年就能完全恢復過來。
所以兒臣認為,開護城河的閘口最為合適。
”
皇帝聽著眉頭直皺,這也確實有道理。
君策面色不善,看向君恆:“四皇弟說得輕巧,那萬一瘟疫肆虐怎麼辦?
如果波及到皇宮,波及到父皇又怎麼辦?
”
恆王絲毫不讓:“二皇兄說得也很輕巧,城外上萬的民眾,他們該何去何從?
雲剎寺隻能提供一個遮風擋雨,有口水喝暫時保命,但是接下來的時間,老百姓們不止要保命,他們還要生活,到時候發生動亂了又怎麼辦?
而且城外上萬百姓,他們湧入京城,那麼多難民,京城收還是不收?
那麼多人湧入京城,該如何自處?
”
兩人針鋒相對,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唇槍舌戰在大殿裡來往激烈,誰也不讓誰,誰也不服誰。
這樣的狀況,從前也經常出現,大家司空見慣,但是這一回,沒有人敢出來說話。
皇帝被吵得頭疼。
擺了擺手,阻止他們再繼續下去。
大殿裡頓時安靜下來,隻是雙方劍拔弩張依舊暗流湧動。
這件事,回到原點,沒有結論。
大殿之上,許丞相看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什麼,和其他低著頭的大臣看起來就有些格格不入。
皇帝一眼看到他:“許丞相以為如何。
”
許懷義回過神來,神情一怔,頓時一臉痛色。
他上前一步,語氣鄭重,仿佛思索良久郁結於心的答案:
“陛下,微臣以為,應該開楓林湖的閘口,不能開護城河的閘口。
”
皇帝:“為何?
”
許懷義低垂著眉,對著皇帝跪下,語氣帶著一絲泣聲:
“因為,這裡是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