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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京水急(十六)

篡宋 一貧 4564 2024-01-31 01:15

  說話的正是吳剛,他也是不久前接到趙振調令,來帳中議事,此刻剛巧聽到帳外傳出響動,他便走出來看個究竟,正好就撞見了欲要沖撞主帳董承虎。

  見對方氣沖沖、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與門外守衛有多大的仇恨。

  吳剛忙走上前,斥退了兩邊守衛,對着董承虎笑道:“董兄弟這般氣勢洶洶,到底所為何事?

  “正好你也在場,快……快帶俺進去,俺有大事禀報将軍……若是在慢些,怕要出大亂子了,快讓俺進去……”

  董承虎的本就趕路趕得氣喘籲籲,加之心中着急,此刻說起話來,也有些語無倫次,如此聽的吳剛直皺眉頭,等到對方一句話講下來,他愣是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見狀,吳剛隻得好言勸道:“兄弟說慢些,不急……”

  “甚底急不急的,将軍已經派唐牛兒那厮去大騩鎮啦,再不勸他停手,就真的來不及啦,哎喲……”

  看吳剛依舊是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董承虎急的直跺腳,隻好耐着性子,将他帶兵巡視時,無意中發現唐牛兒竟然領兵突襲大騩鎮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吳兄弟可知,這幾日巡視下來,俺發現鄭州各地都設有布防。
鄭州各軍顯然是早有預備,值此關頭,将軍他老人家更應該低調行事……再者說,大騩鎮地處偏遠,又非重鎮要塞,如此一處雞肋所在,那唐牛兒還大肆興兵,他是怕當地官府都是瞎子,看不見麼……”

  董承虎此刻越說越是激動,就見他滿臉的大汗,一路上風塵仆仆,此刻塵土混着汗漬粘在臉上,拿手一擦,便是一道常常的黑印。

  “哦,俺還當出了什麼大事,原來是為這個。

  董承虎的話音剛剛落下,吳剛卻是忽然笑了,隻見他拉着董承虎繞過了守衛幾人,一直走到帥帳邊上,這才道:“你在此稍後,俺先進去通報的将軍,此事能否告知于你,得他說了算。
不過你方才所說,都在将軍運籌帷幄之中,所以,你大可将心放在肚子裡。

  說着,吳剛已經先一步推開帳門。

  主帳中,程毅正在鞠身請辭,見吳剛進來,趙振忙道:“此次出兵密縣,需得在鄭州作出反應前一次中的。
這樣,為确保穩妥,吳剛也領一路軍,分守在賈谷、眉店兩處關口,以此截擊密縣潰兵……對了,剛才是何人在帳外吵鬧?

  “回将軍,是董副統,今日将軍派唐兄弟突襲大騩鎮一事,被他無意得知,此刻正在帳外急着求見将軍。

  聽吳剛繪聲繪色的說完董承虎急切模樣,趙振不由笑道:“他倒是閑不住,非要找些事做,你可将我的計劃,說與他聽了?

  “将軍有令,俺自然不敢亂說,若非今日将軍召俺,俺到現在也不知,将軍竟有此等圖謀。

  吳剛這番感慨倒是沒有半點添油加醋的成分,趙振那日在山丘上,召集程毅商議密縣之事,全程都沒有第三人在場,而那程毅又治軍多年,自然是将口閉的極為嚴守,若非今日趙振召見,要他輔佐程毅行事,隻怕是等到後面趙振帶兵進城了,他都不知道密縣是何時打下來的。

  想着,吳剛心中不由淩然,他自以為追随趙振這麼長時間,對方的心思舉動他都一清二楚,可現在看來,對方的心思遠不是他能夠窺探的。

  以至于當趙振問起時,吳剛吓得連頭都低了下去,不敢與他平時。

  “董承虎自從被貶作巡守後,倒也恪盡職守,正好俺手下還缺一支先鋒軍,不若就讓他去吧。

  一旁的程毅看出了趙振有要動用的董承虎的意思,遂在一旁順水推舟的開了口,畢竟,此人的确幾分勇力,長時間放之不用,确實屈才。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若是再不用他,少不了要在背後怨我,這樣,密縣之事,就由老程與他說罷。

  說着,趙振疲憊的靠在了座椅上,這一場奪城之戰,他雖然全程不參與其中,但背後謀劃安排,事宜巨細,他都要參與其中,可以說,從昨日唐牛兒捉回了那幾個哨兵開始,他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息過。

  如此這般,還要持續到這場戰事結束,畢竟,就算順利奪下了密縣,後面拔營搬遷,一應工程依舊是一個不小的工作量,這裡雖然有陳青池輔佐,但諸多事宜的決策權,仍舊落在他的頭上。

  哎,當個将軍也他娘的累,為什麼電視上那些将軍,不打仗的時候,都那麼快活呢?

  等吳剛他們走出了營帳,趙振不由望着白色的帳頂,喃喃自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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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洧水岸邊,長滿了野草的河堤,已經過連綿不絕的踐踏,此刻已經被踩的闆實。

  沿着地上踩踏的印記遙遙望去,一條長長的隊伍,如同長蛇般,正沿着河岸遊走,而在隊伍前面領頭的,正是那密縣的守備都統周左湘。

  隻見他一馬當先,領着周圍的兩三百騎騎兵,将身後的大軍隊伍甩出去老遠,一邊跑他還一邊吩咐道:“此地已是大騩鎮邊界,你二人各領一隊人馬前去探路,若有敵情,速速回來禀報。

  “得令!

  二人呼嘯一聲,領過了兩支兵馬,便分開兩條岔道,朝着下遊方向跑去。

  等到兩隊人馬遠去,周左湘這才勒令軍隊停止行進,同時,他帶人找到一處高地,遠遠眺望起遠處的形式來。

  在他的視線中,遠處的兩股士兵,就像是兩條又細又長的小蛇,此刻正慢慢悠悠,沿着兩條小路朝着兩三裡開外的鎮上過去。

  由于相隔的極遠,那片被樹叢包裹的鎮子,在周左湘的眼中,隻有巴掌大的一片地方。
綠色掩映中,隻有一些土疙瘩一樣低矮建築,除此之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可即使這樣,在周左湘的窮盡精神的觀察下,他還是隐約瞧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土疙瘩邊上,好像還有許多比螞蟻,更為細小的黑點,這點黑點人數雖然不多,卻也幾乎占具了一小半的巴掌大的鎮子。

  難不成,那些就是突襲鎮子的敵軍?

  周左湘有些狐疑的拿手擋在額頭,眯起眼,又仔細瞭望了半天,似乎是想要确認自己,有沒有少看漏看的部分。

  畢竟眼前所看到的線索,似乎和劉谟與自己說的不一樣啊!

  說起來,他也是帶兵的老将了,雖不是那種百戰百勝的常勝将軍,但一直軍到底有多少人,他一掃之下,還是能看出來了,即便是相隔了兩三裡地,人看清來小的隻剩下芝麻點大,那也不妨礙他去清數啊。

  眼下,那大騩鎮裡,怎麼看,也有三四百人的樣子,又怎麼會有劉谟說的千人之多。

  想到這兒,周左湘耐住了性子,沉聲吩咐道:“去,将劉谟喚來!

  士兵不明所以,将劉谟領到了高地處,這時就見周左湘一指正前放的位置,道:“你給某數數,到底有多少人!

  “人?

  劉谟一愣,還沒弄明白對方的意思,遂就順着周左湘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掃過一片低矮不一的野地林田,漸漸的,縮小了無數倍的大騩鎮俯瞰,出現在了劉谟的眼前。

  “那是大騩鎮……”

  将信将疑中,劉谟又定睛瞧去,這一次,他瞧見了那裡面芝麻粒大小的人。

  弄了半天,周左湘讓自己數的,竟是匿藏在大騩鎮的敵軍。

  等到想明白這個,劉谟的臉色不禁變了,因為他也看出來了,那些“芝麻粒”的數量,似乎沒有自己開始時說的那麼多,别說一千人了,隻怕是連一半都沒有。

  想着,劉谟心虛了,當初他從大騩鎮跑出來的時候,并沒親眼見到敵軍數量,隻是後面喊聲整天,怎麼着也不像是兩三百号人能喊出的氣勢,所以他才在孔昱的唆使下,随口報出了千人的虛言。

  這時候親眼目睹了敵軍的正式人數,劉谟隻得硬着頭皮道:“敵軍狡詐,自然不會在鎮上束手待斃,極有可能潛伏在四周樹林,所以都統,那鎮上,絕非是敵軍的主力啊!

  看劉谟在那磕磕巴巴的辯解着,周左湘卻是冷笑道:“如此倒是不無可能,某已經派兩支探馬去鎮上了,周圍是否有敵軍設伏,稍後便知。
你既然無事,便在此處與某一道靜候消息吧。

  “是!

  事已至此,劉谟哪還不明白,這周左湘怕是與自己較上勁了,眼下,若是真如自己所說,對方的探馬遇到伏兵還好,若是最後探出,整個大騩鎮隻有三四百号敵軍,那對方還真就能給自己摳上一個謊報軍情的帽子。

  畢竟這周左湘嘴上不說,但一路過來,陰沉的臉色便已經告訴了所有人,他此刻的心情,怕是極差的。

  究其原因,也不單單是因為大騩鎮遇襲那麼簡單,這其中,還牽扯到他與那密縣縣令孔昱之間的種種,可集上面那些原因,對方眼下要宣洩怒火,這第一把火,既不會撒在那些敵軍身上,也不會撒在密縣縣令身上,反倒是他這個身處暴風眼中心的外人,很可能成為周左湘的靶标。

  正因為這樣,劉谟在看向大騩鎮時,内心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祈願的。

  他是多麼希望,當那兩股彎彎曲曲的探馬,被四周樹林裡的伏筆攔截啊!

  可實事就像是兩個碩大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劉谟的臉上,因為他看見,其中一支探馬在沖進樹林的那一刻,幾乎沒有一點點停滞,就徑直沖出了掩映地帶,沖入了鎮上。

  随後,這支外來的入侵者,幾乎連一點點水花都沒翻騰起,便被鎮上那些士兵瞬間圍殺。

  而在這過程中,巴掌大小的區域中,并沒有多出任何兵馬,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至于另外一路探馬,也是乘着圍殺的間隙,繞着鎮子周圍跑了一圈後,朝着密縣駐軍的方向跑了回來。

  剛跑至跟前,就見為首的領隊道:“都統,弟兄們搜尋了一拳,探到鎮上有敵軍四百餘,其警惕性極強,至于周圍,暫未發現有人設伏。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們沒觀察清楚……”

  劉谟隻覺得自己舌頭因為顫抖,都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了,他還在猶自強撐,換來的,卻是對方冷冷的一聲笑:“若是閣下覺得俺們兄弟,付出喪命的代價都探不輕,大可自己過去看看啊!

  “嗯?

  說實話,這劉谟雖有謊報軍情的嫌疑,但畢竟也隻是一介小人物,周左湘捏死他,就猶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是在犯不着與他一般見識。

  最多拖下去,給他一頓闆子已做教訓,可現在,見劉谟事到臨頭了,還這般強撐,甚至誣蔑自己手下兵馬,這倒是引得周左湘心生了幾分厭惡,不由重重哼了一聲。

  “混蛋東西,還敢巧言狡辯,陷某軍将士不義!
來人呐,将至斬殺祭旗,其餘人等,随某沖進鎮去,斬殺敵寇!

  周左湘說着,一連幾步走到最高處,對着身後的軍隊猛地拔出腰刀,然後對着兩三裡地外的大騩鎮猛地一指。

  在他的一指之下,身後千餘将士,猛然爆發出一陣怒吼。

  這吼聲裡,那說話的探馬領隊,也跟着掏出腰刀,将地上猶自求饒的劉谟一刀砍倒,再一刀将其腦袋削掉,那噴灑而出的鮮皿,直直濺出了三尺餘長。

  如此皿腥的一幕,看的四周士兵歡呼一聲,就跟着周左湘,直直沿着大騩鎮方向狂奔而去。

  雖說砍殺了劉谟,當周左湘此刻心中依舊是陰雲密布,因為從他當兵的隻覺來看,這次出現在大騩鎮的敵軍太過古怪,相比于周遭幾個臨鎮,這大騩鎮無論是位置,還是富庶程度,都是幾個鎮子中中等偏下的。

  而據探馬的彙報,鎮上那些敵軍也都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非山匪流寇,正因如此,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好端端突襲這麼一處小鎮作甚?
莫不是這裡面還有别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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